聽兩句啦!」
被重新握上的手熱到發燙,他由著對方拖著腳步,雙腿卻漸漸沉重了起來。
「怎不走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摟住男人的背將自己藏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很想這麼做。
「你啊……別老讓人這麼擔心好嗎?」赤染嘆了口氣,右手輕輕包住了腰上緊扣卻冰涼的十指。
※ ※ ※
沒點燈的小屋像是呼應著主人的心情散發出蕭索的氛圍,赤染尾隨少年入內之後,初次意識到自己對此地的陌生。
打從他們在加賀住下,他甚少有機會來訪,一來是少年幾乎夜夜都睡在他榻邊,即便後來傷勢好轉了些,他也不曾主動邀過自己。對於這一點他怎麼也無法解讀成是他對自已的依賴,唯一有可能的,是那個糾纏了他十多年的心病吧?
赤染邊想邊嘆了口氣,正想找個燭臺卻差點被絆了一跤。他撈起地上的直衣①走了幾步又踢到了個輕軟物體,扔了揉烏帽的少年已散開長髮兀自縮在牆角。
少年脫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單衣,見他抱著雙膝始終沒有抬起頭來,他忍不住靠了過去。「怎麼一個人待在這兒?著涼了怎麼辦?」
他抖開剛才撿到的直衣披上他的肩膀,順勢將他摟入了懷裡,「整晚沒見你吃什麼又喝了那麼多酒,現在肯定很不舒服吧?要我去幫你弄點熱茶嗎?」
「不用。」
「昭雅…你偶爾可以跟我撒撒嬌沒關係的。」
「我沒這麼軟弱……」
赤染嘖了聲,正想開口說點什麼屋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少年忽然一凜緊抓住他不放,儘管垂落的長髮遮去了臉上的表情,從那口氣他都感覺得到那份壓抑。
「別去開…不管外頭是誰都別去開……」
「昭雅——」
「沒有必要、沒有必要再跟他解釋什麼,事實就是如此,我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任何關連了。」
「知道了,我不去應門就是了。」摟住那副顫抖的身子,男人最後做出了妥協。當四周再度恢復平靜,少年已蓋著直衣臥在他腿上。赤染以為他睡著了正想抽身去準備床被,怎知突然聽見他出聲道:
「你知道嗎?第一次聽見他喊我雅哥哥的時候我好開心,那種開心的程度就像是心臟快要跳出來似的,我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他當年好小好小,白白嫩嫩的就像尊琉璃娃娃,當他摟著我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我也渴望著被人碰觸……」
「既然如此,為何要刻意疏遠他?」
「琉光他是北條家的繼承人,光耀門楣比什麼都重要,我不能拖累他。」
「你怎會有這種想法?我總覺得你弟弟應該不是這種人——」
「我怎麼想都無所謂,反正都已經離開了,藉此一刀兩斷也好。」
「說得倒容易,照晚上的情況看來,他好像沒有要跟你一刀兩斷的意思。」
少年撐著地板坐了起來,一雙蒼冰的眼眸在濃重的夜色下透著冷冽的光芒,一對上那樣的視線,赤染突然覺得背脊有道冷汗流了下來。
「你喝多了,我看還是先好好睡上一覺,有話明天再說吧?」赤染若無其事地伸手去攙,卻被一把揮了開。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我不想留在那裡也不行嗎?一個沒有人會愛我的地方,我為什麼要留在那裡?沒錯…或許不是完全沒有,我有琉光不是嗎?一開始是這樣沒錯,但我受不了旁人的眼光……到最後,他的存在只會讓我覺得自己真的非常可悲而已——」
「小心!」因酒氣上衝而眼前一黑的少年才剛起身又軟倒在男人懷裡,一旁被撞翻的小几杯碟散了滿地,赤染趕緊將他帶到安全的地方。
「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父親他會這麼討厭我?為什麼琉光一出生就輕易得到了眾人的寵愛?為什麼他可以不用付出就坐享其成?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願意愛我?」
「怎麼會呢?我不是在你身邊嗎?」赤染將少年抓進懷裡口氣充滿了心疼,他不曉得該怎麼做才能減緩他的失落,他唯一能夠的,就是讓他不感到孤獨。
「你總有一天也會離開我的。」
「不會的。」
「會的……」他推開赤染的懷抱身子不斷地後退,直到腳跟碰上了樑柱,他掩著臉癱坐了下來。
「昭雅,看著我好嗎?」
男人拉開了他的手好長一聲嘆息,他假裝沒聽見,逕自別開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