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時便會追上來!”
此處灌木叢生,乾燥少雪,確實較為隱蔽,可馬兒的足跡尚在,追兵是無論如何也甩不脫的。
景洵也不答話,只蹲下身,解了他的囚衣,挽起他的衣服為他上藥,後又拿乾淨帕子將傷口細細包裹了。期間巖錚的心神漸漸回了體,目光黏在景洵身上似的,只是離不開。
景洵腕子細白,猶帶著那日他咬下的傷痕。再抬眼瞧那面紗,他才覺出幾分納罕,之後一想,或許是景洵來救他,擔心被官兵看到面孔,便用了這麼個法子擋住了臉。
隨後,直到覺出胸前一緊,巖錚才低頭去看。不看便罷,一看竟是一圈圈的繩子繞在了自己胸口。繩子那端被景洵攥在手裡,毫不停歇,仍往他身上繞著。
“言一——!”繩子驀地收緊,巖錚一蹙眉,掙了幾下,竟是被捆得死死的,動也動不了了。景洵搡了他一把,他的臉便捱了地,隨後腳腕亦被綁起來了。
“言一,我動彈不了,你綁我做什麼?!”
景洵將結打得極死,忙完手頭的事,便愣在那裡,看著巖錚無謂掙扎,似是忘了自己現下身處何地似的,任巖錚怎麼叫喊也沒有反應。片刻後,才直起身,將自個兒層層的衣裳解了,不疾不徐地逐一披裹在巖錚身上。
身子越來越沉,卻也越來越暖,巖錚被繭子束縛住一般,只能蜷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面上的神情愈發惶然。
“言一,你怎麼了?你這是在做什麼?你不遠千里來尋我,為何一個字也不同我說?你聽到了嗎,說話,快說話啊!你快放開我,放開我!景洵!”
冰天雪地的,面前的人只留了件單衣在身上。當看清他在彎腰撿拾什麼東西的時候,巖錚耳中轟然一聲巨響,只覺得身上的血一下子都凝住了。
景洵拾起他的囚衣,漫不經心地抖去上面的雪,然後披在了自己身上。
“景洵!景洵!”巖錚瘋了似的叫起來,肩膀一下下地撞在地上,顧不得是否掙裂了傷口。
景洵恍若未聞,一雙手穩穩的,逐個繫著盤扣。
“景洵!你以為這樣我會感激你?你前腳走了,我後腳便死給你看!快放開我!否則我會恨你,恨你一輩子!”
景洵撣了撣衣襬,又將髮絲自衣領裡掏出來。
“景洵!景洵——!”
巖錚喊了半晌,嗓子都啞了,直到一截粗繩勒進他口中,死死地系在腦後才逼得他噤了聲。
那人翻身上馬,踏雪而去的身影,一如來時,煙雲般邈然,幻影般寂靜,可印在巖錚眼裡,恍若刀尖兒細細刺入的無邊折磨,落了疤一般深刻殘忍,疼得他直掉眼淚。
那一日,西風漸緊,聲聲嗚咽,摧心裂肺的,盡湮沒於呼嘯的風中。
第三十六章
巖錚在噩夢裡失了聲。
粘稠夜色中,他跌跌撞撞走了許多路,絆了好些跟頭,又疼又累,卻還是不敢停。因為他在追尋著一個人,因為冥冥中總有個聲音在催促著,說你再不快些便來不及了。
他焦灼萬分,簡直五內俱焚,扯了嗓子去喊,偏又半點聲響也發不出來。
有時他似乎能感知到對方的方向,有時甚至能瞥到那轉瞬即逝的背影,可他還是追不上。越走四周越黑,黑得可怕,且那黑暗中似乎蟄伏著什麼,佈下陷阱,惡意地窺探著。他怕得厲害,卻仍是咬著牙往前走。
言一,言一……你慢著些,等等我……
末了他好不容易才趕上對方,一直贅著的心好歹安下來一點。可景洵的腳步從未停下,不看他,也不同他說話,只管悶頭走。
言一,危險,別望那邊去了!
終於,景洵腳步一頓,目光緩緩移到他面上,好似才看到他似的。
巖錚,你跟著我做什麼?這地方你去不得。
又推著他道,走,快走!再別回頭……
他去拽對方的手,撲了空,只那衣袖在他掌心瞬間劃過,風影般難以捕捉。
……言一……言一!
景洵卻是漸行漸遠,倏地消失不見了。
他低頭看自己剛剛去拽景洵的那隻手,掌心滑膩,竟盡被血濡溼了。舉目茫茫,心口空蕩蕩的似是豁開了一個窟窿,也不知道急了,也不知道怕了,反倒鎮定得有些可怖。
趕了幾步上前,他向著景洵消失的那個深淵,毫不遲疑地一躍而下。
* * *
“咳咳!……”這麼一咳,連帶著腦袋都疼起來。巖錚猛地睜開眼,掙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