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1 / 4)

雖已入夏,這夜裡的風卻還是涼爽的。景洵將酒盞擺在桌上,又一一滿上酒。對面的位子上空無一人,他卻將杯子推過去,手裡擎了另一隻,正經地拱了拱手,嗓音卻壓得極低:

“巖錚,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這杯,我敬你。”語畢一飲而盡。

再度滿上,“我……替你高興,替老爺和夫人高興。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只是……”他頓了頓,視線一垂,“我舌頭笨,一喝酒就更笨了,只怕惹你掃興。”

杯中的酒晃了晃,灌進嗓子裡,一片灼熱。

“所以……我只好在這說。”

他再次為自己倒上酒,握住酒盅的指節一陣陣泛白,“前幾天忙得頭疼,搜腸刮肚的,卻只想出這麼幾句吉利話來……”

“一祝百年好合,不愧鶼鶼。”

“二祝佳偶天配……良緣締成。”

“三祝……祝……”

景洵見自己的手抖得厲害,忙將那杯酒送到嘴邊,連同那尚未說完的賀詞一併嚥了進去。一時間雙頰熱辣,眼前的景物也有些飄忽起來。

這玩意兒苦得很,怎麼會有人愛喝?

儘管如此,那手卻不聽使喚,一杯接一杯地將酒灌進肚裡。也不知過了多久,更不知飲了幾杯,只知到了最後,那天地都打起轉兒來,胃裡好似點了一把火,火苗在他五臟六腑裡亂竄,腦子裡也似灌了糨糊似的,忽的連自己在哪兒、在做什麼都忘了個乾淨。

伏倒在石桌上,那笙歌夜宴的喧囂,似隔了千丈遠,再也聽不到了。景洵這才覺出喝酒的好處來。

不知趴了多久,只覺得那夜風涼一陣燙一陣,激得他難受。強撐開眼睛,面前卻坐著一個人。

是殷無跡。

景洵看到他,便想發笑,於是拿一手撐了頭,另一手舉杯敬他。他卻似石塑的一個影兒,巍然不動。

景洵也不理會,端了酒杯往嘴邊送,手腕卻驀地被人攥住了。

“你不怕我?”殷無跡問。

景洵笑道:“我從沒怕過你。”

殷無跡似是忽然失語,又似是像霧一般散了,景洵不再聽到他的聲音,且腕上一鬆,重獲了自由。他便仍往嘴邊遞起酒來,可那杯沿兒都碰到嘴了,手臂卻被人一捅,酒也灑了一身。

殷無跡聲音沙啞:“喝吧!在遇到我之前,你五臟便已俱損,再這麼喝下去,尉遲巖錚辦完喜事就可以給你辦喪事了!”

景洵莫名惱火,斥道:“滾!”這個字甫一出口,便覺天旋地轉,低頭一看竟是自己的領口被狠揪著。再抬頭,眼前滿是殷無跡被怒火燃得赤紅的雙目。

“你竟敢——”男人的話音驀地一滯,胸口幾度起伏,末了收了恨意,掛出一抹冷笑來,

“罷了,算我看錯了人。景洵,以往我佩服你,為的是你面慈心狠,我一生從不知這敗字如何寫,末了卻敗在你一人手裡。如今看來,你也不過是尉遲巖錚的一條狗,只會對著他搖尾乞憐,當真賤到骨子裡,叫人瞧不起!”

沒想到景洵反倒一絲怒意也無,只瞅著他,笑之以目,點之以首。

景洵的舌頭木了一樣笨拙,動輒便要被牙齒咬到,“狗……是了……可不是嗎……”最後竟笑出聲來。

殷無跡的手卻忽然抖起來,被燙了似的縮回去。景洵便跟沒了骨頭似的,又癱倒在那石頭桌案上,口中嗚囔著,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半晌,殷無跡又道:“你……你袖口上怎麼沾了血?”

起初景洵還似全然沒聽到似的,之後卻忽然掙起身來,扯住殷無跡的衣裳,一雙眼睛帶著切齒恨意,竟比清醒時更明亮三分:

“解藥!……把解藥拿出來!”

殷無跡去掰他的手,卻掰不下來,“什麼解藥?”

“裝什麼?自然是……寒露散的解藥!”景洵晃得厲害,與其說是揪著殷無跡的衣領,倒不如說是掛在他身上,“巖錚他……一直好好的,昨夜寒毒卻突然犯了……身子涼透了,氣息也沒了……這毒……只曷召有,一定是你!是你給他下毒!”

殷無跡靜了片刻,這才明白過來,“我若是有意殺他,他早死了千次了,連骨頭都化成灰,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呢!”

景洵卻只不信,不住地向他討解藥,又道:“過了這麼久,我體內的焦陽散多半已沒了……昨晚我熬了好多藥,熬了好久,他卻一直不醒,一直都不醒……”景洵閉了眼,手卻依舊死死地扒著他,“最後幸好……幸好他沒事……你把解藥給我……快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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