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悄然來襲,郝冬希還懵然在鷺門樓市只漲不跌的幻覺中。房子突然變成了滯銷貨,直接導致的就是資金回籠斷線。資金回不了籠對於郝冬希本來沒什麼,房子暫時賣不出去,總還在那兒放著,遲早會變成錢。可是銀行卻等不及,貸款和利息那是絕對不能不還的,拖延不還,不但銀行會透過法院封房拍賣,他郝冬希的聲譽也會遭受重大的損害,今後再想幹什麼事到銀行貸款就幾乎沒了可能性。
惟一的辦法就是抓緊資金回籠,保證銀行貸款和利息如期償還。郝冬希逼得售樓處恨不得跑馬路上敲鑼打鼓地吆喝著賣房,各種招數無所不用。然而,世事比人強,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整個房市進入了冰凍期,大東南集團再折騰也難挽頹勢。房子滯銷,銀行貸款卻不能不還,促進銷售的最後也是最無奈的辦法終於成了郝冬希不得不面對的選擇:降價促銷。
平心而論,房價炒到這個高度,很大程度上是那些投資房地產的炒房客,沒有他們的哄抬,真正買房子住人的小老百姓根本不可能把房價拱到那個地步。而在這個期間,地方政府的操作和放縱也是不可忽視的動力,房價越高,政府稅收越多,GDP、財政收入等等這些要給上級交代的數字才越發好看。郝冬希他們還算是比較謹慎的,既不願意讓政府不滿,也要避免招惹那些炒房客的抗議,他們採取的是試探性的變相降價方式:以特定時段特定人群為掩護,比方說在國慶節黃金週期間,中國式飯局會所的鑽石級會員,購房一律打八折的方式,希望能夠增加一些銷售數量,增加一些資金回籠,以便於解決資金套牢、無法按期還貸的嚴重問題。
可是,面臨股市疑是銀河落九天般的狂瀉,面臨房市突然而至的降溫降價潮,人們對經濟前景惴惴不安,前途未卜的經濟形勢令所有人都成了驚弓之鳥,誰都想在經濟衰退的槍聲之前逃脫厄運,保住自己的錢袋子。大東南集團僅僅這試探性的一小步,引發的反應卻已經出乎意料。其他房地產商順勢降價,而大東南集團就成了他們降價的藉口:他們能降我們為什麼不能降?從大東南集團購買了東方花園的房子,企圖等房價進一步上揚之後猛撈一把的炒房團,更是敏感到了過敏的程度,聞訊立刻組成了談判組,直撲大東南集團總部,要求和郝冬希簽訂保證不再降價的協議書,如果東方花園後期房市降價,就要彌補他們的經濟損失,或者原價加利息退還他們的房款。
郝冬希聽了鳥蛋接待炒房團談判組的情況彙報之後,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幹你老,股市跌了,如果給股民原價賠償退股,我就給你們這幫炒房客原價賠償退房。世上哪有這個道理,做買賣哪有隻賺不賠的?”
然而,這也僅僅是說說而已,在巨大的利益風險面前,炒房客們不可能尊重市場規則,不可能遵守法律規範,家庭潑婦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就成了炒房客對付開發商最有效的方式。鷺門一些公然降價的房地產開發商已經遇到了這種問題,炒房團組成了陣容強大的抗議團體,圍攻開發商,舉著標語到市政府抗議,甚至還有集體站到樓盤頂上用集體跳樓嚇唬人的。
無奈之下,郝冬希他們只好一方面不斷地想一些招數變相降價售房,一方面把出口業務掙來的錢往房地產專案上投入,還貸款,維持後續樓盤能夠不停工。
幹他孃的,多虧還有那麼一個進出口建材的公司,不然還真的難維持。郝冬希最近一段時間,經常用這句話安慰自己,增加自已的信心。
阿蛟從衛生間裡出來了,笑夠了,尿完了,神情和思路都恢復了正常:“冬希啊,你不要怕麼……”
郝冬希打斷了她:“誰怕了?我怕什麼?幹他老,老子在鷺門這塊地面上,怕誰?”阿蛟知道這一個“怕”字觸碰到了他那男人不值錢的自尊,連忙改口:“我不是說你怕,我是說你別擔心。”
郝冬希仍然惱火:“實在不行老子就偏偏降價,老子反正虧不了,那些炒房客虧了活該,還找我的麻煩,不是他們哄抬,房價怎麼會這麼高。”
阿蛟撇撇嘴:“行了,你別得了便宜又賣乖,當初人家把房價炒起來的時候,你不也高興得老孃婆嫁了個新女婿嗎?潮漲必有潮落時,行了一輩子船連這都忘了。”
這麼一說,郝冬希被嗆住了,當時阿蛟就提醒過他“潮頭太高防落潮”,他根本不在意,他得到的所有資訊都告訴他,鷺門的房價一定會衝上均價兩萬塊。
阿蛟收拾起郝冬希亂扔在沙發上的廚師服廚師帽,走到露臺上塞進了洗衣機,然後啟動了自動洗衣程式,她要把熊包油膩膩的工作衣帽洗乾淨了再還給人家。做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