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庭玉緩緩舉杯,殷切勸飲,“咱們就來談談你的傑出貢獻吧。這次若非蘇珊小姐鼎力幫助,考古隊不知何時才能走出困境。我代表全體隊員致以最誠摯的感謝,來,請先滿飲了此杯。”
“這件事不值一提,本來就是我分內的職責。”蘇珊婉言道,淺淺啜了一口酒。
“話雖如此,蘇珊小姐的敬業精神還是令人欽佩。昨天為了勘察地形,居然爬上那麼高的烽燧,簡直看得我心驚肉跳。”
“那也不算什麼,既然選擇了考古這一行,我就做好了吃苦耐勞的準備。事實上自從進入西域,我已經飽嘗了多少艱辛磨難,只可惜不懈的努力換來的並非豐碩的成果,而是永無休止的挫折和厄運。”蘇珊長吁短嘆,神色憂鬱。
“何必灰心喪氣呢。這幾個月來你雖然屢歷坎坷,卻畢竟毫髮無傷,也就是說,至少還沒有失去重振旗鼓的機會。如果能把不幸的遭遇當作創造輝煌的必經過程,也就不會再感覺迷茫惆悵了,還記得你們英國人常說的那句話麼,‘世上根本無所謂福與禍,關鍵要看你如何理解。’”
這是莎士比亞的名言,蘇珊深感訝異,不得不承認,在中國舊官場的人物裡,倫庭玉的學識修養絕對無與倫比。難以置信的是,如此溫文爾雅的一位巨賈豪紳竟然是個老奸巨猾的大騙子。
當然,明辨是非的蘇珊不可能再受到誘惑,趁著倫庭玉口若懸河,唐懷遠側身倒酒的時候,兩隻手悄悄放在低矮的餐桌下面,無聲無息地抽出了那把早已打磨得極其鋒利的小刀。
看到蘇珊若有所思,倫庭玉以為自己的一番說詞收效甚佳,越發神采飛揚,滔滔不絕。但沒有察覺到,蘇珊看似翹首聆聽,眼睛的餘光卻緊緊盯向他胸口的位置,並且熱血沸騰,蓄勢待發。
然而,即將發難的剎那,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緊接著帳簾掀起,一條剽悍身影昂然直入。
“咦,哈爾克,這麼晚了還沒有歇息?”倫庭玉頷首招呼不速之客。
“我是聞著香氣過來的,倫先生並不是小器人,怎麼會躲起來吃獨食呢。”哈爾克上前兩步,像是忽然發現了蘇珊。“哦,原來還有個洋婆子。倫先生倒是精力充沛,()在這種渺無人煙的鬼地方還不忘拈花惹草。”
“真會開玩笑。”倫庭玉笑著解釋,“近日考古隊化險為夷,蘇珊小姐居功至偉,倫某略備薄酒,只不過想表達一番感激之情。”
“哼,不就是替隊伍帶了迴路嗎?”哈爾克不以為然,“離開雅布以後,我每日為大夥兒尋找水源,辨識方向,挑選合適的地點安營扎帳,受過的苦累有目共睹,難道就不該得到一點犒賞麼?”
“足下勞苦功高,倫某心中有數。”倫庭玉頗假詞色,“如果有興致的話,不妨坐下來共飲。”
哈爾克毫不推讓,大大咧咧地走到席前坐下。面對殘害餘伯寵的兇手,蘇珊自然深惡痛絕,但也清楚,哈爾克的瘋狂行徑完全出自倫庭玉的唆使,只是其中的詳情無從度測,因為考古隊出發以來,她的言行始終受到限制,即便同哈爾克咫尺相對,也沒有斥責質問的空隙。
蘇珊把倫庭玉當作復仇的首選目標,卻被哈爾克的貿然闖入打亂了計劃,雖然恨不能將兩人同時殺死,但暗自掂量,又覺得力不從心,對付由唐懷遠保護的倫庭玉已非易事,何況加上一個勇猛強壯的“野駱駝”。她不由得疾首蹙額,一邊趁機將刀子收起,一邊默默盤算著應變之計,急切盼望著哈爾克胡亂喝上兩杯及早離去。
哈爾克卻擺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架勢,盤膝坐在蘇珊的對面,伸手扯下一條雞腿大口咀嚼,然後接過唐懷遠端來的酒杯一飲而盡。
“嗯,好酒,”他咂舌稱讚,“少說也是三十年以上的陳釀,洋婆子的口福實在不淺哪。”
說完最後一句話,熱辣辣的目光瞟向蘇珊。蘇珊置之不理,故意把臉偏向一旁。
“嘿,脾氣挺倔,大概還為情郎的事情記恨我吧。”哈爾克肆無忌憚地笑道,“天底下的男人多得是,莫非只有姓餘的一個能夠打動你的心?”
蘇珊面色陰沉,隱忍不言,倫庭玉唯恐事態僵化,連忙開口打圓場。“哈爾克心直口快,還請蘇珊小姐多多包涵。其實,兩位都是考古隊舉足輕重的人物,若能化解前嫌,和衷共濟,無論對人對己都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二十五)(2)
“我絕不可能和一個喪心病狂的畜生打交道。”蘇珊鄙夷不屑地表示,並且作勢欲起,“倫先生,你的盛意我已心領,如果沒有其他吩咐,請恕我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