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像是對“妹妹”言聽計從,答應一聲,悶著頭收拾包裹,不料再次遭到數落。“住手,”帕夏啼笑皆非地嬌叱,“你的腦殼是木頭做的嗎?上校什麼時候說過不要文書了?”
亞孜一怔,慌忙撒手,帶著尷尬的苦笑欠身退下,那副逆來順受的窩囊模樣十分滑稽,連伊萬也忍俊不禁。帕夏說:“我這個哥哥像頭笨牛,又沒有經過什麼世面,讓您見笑了。”
“他雖然愚蠢,胃口卻不小,竟想拿著幾張破紙大發橫財。”
“說句實話吧,上校,”帕夏忽然收斂笑容,“這兩卷文書的價值您應該清楚,一千盧布並不算貴。不要說帶回彼得堡,即便拿到迪化府的文物市場轉賣,起碼也能賺上兩倍。”
伊萬拈鬚沉吟,眼神閃爍不定。帕夏的話並不是沒有可能,如今文物市場行情漸旺,假如舉措得當,從中牟利絕非難事,記得迪化府內就有許多專門高價收購古代抄本的富商紳士。只是自己必須先墊付一筆數額不小的資金,一時未免委決不下。
“你真的不肯打折嗎?”他心有不甘。
“嗨,您的手面向來豪闊,還在乎什麼折扣麼?”帕夏笑道,“這樣吧,您果真有誠意的話,我可以適當地添上一點饒頭。”
“什麼饒頭?”
帕夏輕舒雙臂,轉換身姿,以極柔膩的聲音答道:“事實上除了兩卷文書,我所有的家當都戴在身上,如果您願意,隨便挑一兩件好了。”
她指的是項鍊、耳環、手鐲之類的飾品,雖然鑲金嵌銀,制工精細,卻也所值無多,不可能引起伊萬的重視,滿含淫邪的目光只顧盯著紗衣下的滑嫩肌膚恣意貪看,玩味了片刻,涎著臉說:“我要你肚子上的那隻臍環。”
帕夏滿面飛紅,做足了嬌羞萬狀的媚態,說:“摘掉臍環可是挺費事的,何況眾目睽睽,也不大方便吧。”
“不要緊,到我房裡慢慢摘嘛。”伊萬恬不知恥地提議。
“唉,和您交易真是麻煩,”帕夏像是無計可施,“但我也有個要求,必須先付貨款……”
“好吧,財迷鬼,我都答應你。”伊萬早已沒有了討價還價的興致,從衣袋裡摸出錢來清賬,然後急不可待地拾起裝文書的包裹,拉上帕夏就走。由於意亂情迷,路經櫃檯前竟未留神地上掉著的半塊哈密瓜皮,一腳踩上去險些跌倒,多虧旁邊的餘伯寵及時伸手扶了一把。
“啊,親愛的餘,多謝了。”伊萬激情飽滿,自然和顏悅色。
“不客氣,上校,”餘伯寵微笑道,“你可得當心了,有時候女人的肚皮比哈密瓜皮更容易讓男人滑倒。”
伊萬哪有工夫聽他廢話,哈哈大笑一聲,摟著帕夏細軟的腰肢徑直離去。
餘伯寵冷眼旁觀,已經識破了帕夏和亞孜的“雙簧”把戲。一個曲意奉承,一個假作樸實,把伊萬攪得頭昏腦脹,無所適從,兩人乘機收縮圈套。可以肯定的是,亞孜離開前已使用了巧妙手法將文書掉包,伊萬拿走的必是兩卷一文不值的廢紙,至於“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春夢也多半終成泡影。
但餘伯寵不打算“一語驚醒夢中人”,首先伊萬也非良善之輩,不值得同情關照,其次不願因此得罪帕夏,江湖兒女最重恩怨,一旦結仇往往遺患無窮。況且無論民族情感或交往印象,都沒有傾向於伊萬的理由。
隨著各類攤位上的交易逐步展開,“巴扎”裡面越發熱鬧。以布萊恩和威瑟為首的英國探險隊員陸續進入地下室,同餘伯寵和蘇珊打過招呼後又紛紛散開,有的品鑑文物,考察民風,也有的觀賞歌舞,消遣享樂。餘伯寵喝完兩杯酒,準備邀蘇珊四處逛逛,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古董可供收藏,尚未離座,視野裡卻閃出一個小姑娘的身影。
那個小女孩兒頂多四五歲年紀,穿一件鵝黃色絲質花裙,滿頭烏黑的秀髮紮成十數根細小的辮子,有一半已經解開,像是臨睡前的裝扮。面板白裡透紅,鼻子微翹,兩隻大眼睛清澈明亮,整張面孔猶如粉雕玉琢一般。
和真正的“巴扎”不同,“地下巴扎”絕非兒童的樂園,烏煙瘴氣的場合裡出現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兒,就像酷暑難禁的午後忽然飄來一陣清涼芬芳的微風,令人頓覺神明氣爽,耳目一新。小女孩兒一邊蹦蹦跳跳地向前跑,一邊扭著脖子東張西望,嘴裡稚聲稚氣地叫喊著,“媽媽,媽媽,你在哪裡?”她身後不遠處有一個保姆模樣的年輕女子緊追不捨,不停地提醒著,“小姐,慢一些,慢一些。”
餘伯寵詫異的是,小女孩兒的五官輪廓居然讓自己產生幾分似曾相識之感,只是費勁追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