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輾轉反側直到五更天才睡了。
轉天來,見他兩框子的黑眼圈,又怪心疼他;待天黑,任他親我摸我。他身下的那柄早已高高翹起,凶神惡煞一般,免不了恩愛一場。出上一身的香汗,夫妻總算是和好了,一如往日。難怪百姓都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床頭吵架床尾和。
“快活煞我了。”他說。
“奴家也是一般。”
“娶你我算是沒娶錯人。”他又說。
張目還好對付,不好對付的是我家那小少爺,剛會咿咿呀呀,便讓我給他說故事講古。我又不是王品,哪裡有那麼伶牙俐齒,若不講,少爺羔子就在我懷裡打把勢,小嘴撇了又撇,只好隨便說點什麼哄他:今日說說太平軍,明日又講講捻軍。不想這個小子剛會走,就喜歡舞槍弄棒,屋裡傢什不知禍害了多少。問他折騰什麼,他卻說:我要做天王洪秀全第二。張目聽了,一個勁兒搖頭:“小小年紀,就生就一身的反骨,這可怎麼得了。”我幾番教導,那少爺羔子也穩當不下來。萬般無奈,我只好對張目說:“當家的,改日我再給你生上一個,只一門心思教他讀書,一文一武,你老張門下也算是文武雙全了。”這麼一說,張目才歡喜起來。他倒是急性子,當下就要摟抱在一處,鼓搗那風流情景;拗不過他,只得由他大出大入一番。我現在一副心腸全在孩兒身上,心懷的大志就是將他撫養成人,沒病又沒災,哪個是西佛爺,哪個是光緒帝,早忘脖子後邊去了。有時候,林驛丞他們總談這個,談多了,我就煩:“你們厭不厭,總是這些朝政、朝廷、朝綱,我聽得都腦仁疼。”張目喝酒喝到七八分醉時,也會發牢騷:“娘子自打有了這個孩兒,你就變了。”我問他:“是變好了,還是變歹了?”張目說:“說不上好歹,只是你越來越不像你了。”我理一理紅軟紗裙道:“我給你生兒育女,又守婦道,心無旁騖,難道不是你們老張家的福分麼?”張目聽了,卻還說:“你也只生了一兒,尚未育女,先莫要虛報產量。”
一句話倒讓我哭不得笑不得,粉面兒直髮燒,只想是張目跟一群沒砣的秤桿子混在一處,沉不下來。若是個個都成了家,立了業,又養了自家的孩子,也就心有所屬,踏實多了。從此,走東家串西家,著急忙慌地給李耳和王品找媳婦。跑了幾家,才知道媒婆子不是那麼好當的,不是門不當,就是戶不對;門當戶對了,八字又不合。費了許多口舌,終算是找了倆合適的;跟李耳、王品一說,他們倆竟然都不買賬,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真真是吃力又不討好,氣得我連連跺腳,發誓再不睬他們。偏他們臉皮兒厚,天天挨至我家門首,一會兒說饞這吃食,求我做給他們;一會兒又要補那褂兒,叫我亮亮手藝。我說:“不應下婚事,我便不管。”怎奈他們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心一軟,只好遂了他們的願,省得他們糾纏不休。再者,我還要奶孩子,他們在跟前,怎麼辦?
“聽說你給李耳、王品兩兄弟都說媒來著?”張目回來問我。“別提了,提起來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誰家的小姐,能不能引薦我結識一下?”
“呸,你別也來氣我。”
“李耳、王品你都惦記到了,怎忘了林驛丞?”
“他不是有祝氏麼。”
&炫&張目深深地嘆息一聲。
&書&我問:“孩兒他爸,你愁個什麼?”
&網&“我愁你太糊塗。”
“這話怎麼說?”
“你我俱是因為恩主歿了,沒了主心骨,不得不跟尋常百姓一樣,做起魚水夫妻來,人家卻與我們不同……”
“他們難道不知道伶仃孤寂嗎?”
“他們仍舊身負差使,潛行訪察,求的是公侯萬代,怎能為兒女之情所誤!”
“那你呢?”
“我是個沒出息的,被你迷了。”
“你後悔了麼?”
“可惜悔之晚矣。”
我起身要走。
“娘子要去哪裡?”
“我不想耽誤了你。”
“你要走,就耽誤了再給我生上一個讀書的孩兒了。”
“你且撒手,要我走。”
我掙來掙去,終是沒掙脫,不得不併肩上坐。其實我知道張目所言極是,也不再爭。
言談戲謔了一回,方才笑歸羅帳。
羅帳歡娛之後,張目披衣坐起,去了一臉的輕佻之容,持重爭氣地說起朝廷的事。據傳,光緒帝病了,忽忽已經數月,怕是將不久人世了。我埋怨他:“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