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輕省呢!八輛大架子車上堆得高高的蓋著油布,我還當死沉死沉呢!可沒想到一上手,好懸就閃了我這老腰——那一車玩意估摸著都沒二百斤分量!”
“老哥兒幾個,您幾位倒是琢磨過沒有?那八輛大架子車上,到底是擱著些啥玩意?”
“琢磨那幹嘛?就現如今這年景,能得著了這麼輕省的活兒,三四條街遠近、一身白毛汗都沒出來就掙兩塊錢,咱哥兒幾個就偷著樂吧!來,哥兒幾個吃著、喝著!”
都是下力氣討活路的苦人兒,餓著肚子的時候也都沒那麼多客套講究。不過一壺熱茶的功夫,整整一掛豬下水已然叫幾個飢腸轆轆的苦人兒吃了個淨光,捎帶著連酒壺裡頭那多少兌了些水的老白乾也喝了個乾淨。
意猶未盡地抹了一把難得油膩一回的嘴唇,幾個下力氣討活路的苦人兒懶洋洋地站起了身子,各自把擱在腳底下的褡褳拾起來搭在了肩膀上,轉頭朝著二葷鋪子門口走去。
自己倒是已然混了個滿嘴油、肚兒圓,可家裡頭還有好幾張嘴等著吃呢!
才剛挑起了油漬麻花的門簾,迎面撞進二葷鋪子的幾個壯棒漢子頓時讓聊起了門簾的那力巴吆喝起來:“唷…。。這不是……您幾位……”
上下打量著那幾個迎面撞進了二葷鋪子的壯棒漢子,剛混了個酒足飯飽的力巴頓時嘬開了牙花子!
也就在片刻之前,僱了自己拉車的人物就是眼前這幾個撞進了二葷鋪子的壯棒漢子。瞅著那幾個壯棒漢子穿著打扮,怎麼瞧也得是哪家大戶人家的長隨、跟班。
可這才眨巴眼的功夫。這幾個壯棒漢子身上卻全都換上了一身力巴才穿的破舊衣裳,腦袋上也都扣著一頂穿眼兒、缺沿兒的破氈帽,就連臉上也全都沾滿了灰塵,瞅著就是一副剛賣完了力氣的苦人兒摸樣。
驚疑不定地賠著笑臉,幾個剛吃飽喝足的力巴中,有個嘴頭子碎些的頓時笑道:“嘿喲……幾位爺。您幾位唱的這倒是哪齣兒吧?這大冷的天兒……”
眼睛一瞪,幾個壯棒漢子中瞧著像是打頭的人物擰著嗓門低喝著阻住了那力巴的話頭:“擱在外頭溜達一整天了,吃飽喝足就回去躺屍去!擱在外頭胡唚,可沒你什麼好!”
話音落處,一塊大洋已經硬邦邦地砸到了那多嘴的力巴懷裡。也都還沒等那毛手毛腳接住了大洋的力巴再說一句話,跟在那力巴身後的一個老成些的同伴,一把便將那還沒回過神來力巴推出了二葷鋪子門口,嘴裡也是低聲賠笑咕噥著:“倒是有點兒酒品了沒有?這才喝了幾口就胡亂認朋友、攀交情……都不認識人家,你倒是見誰都叫叔不是?”
明顯帶著解釋與掩飾意思的話語聲中。幾個急匆匆離開了二葷鋪子的力巴差不離小跑著竄出去兩條街,這才算是停下了腳步,在街角尋了個背風的地界擦擦額頭沁出的汗水,捎帶手地再揉揉跑得生疼的肚子。
捏弄著那莫名其妙落到自己懷裡的大洋,那多嘴的力巴像是剛回過神來似的,猛地低聲驚叫起來:“我說哥兒幾個,方才僱著咱們拉車那主兒,怕是路數不對吧?明明剛見過面兒的。可轉臉就硬充不認識?這一塊大洋……算是給我的閉嘴錢不是?”
捂著跑得生疼的小肚子,那老成些的力巴喘著粗氣應道:“你可真能嘬事……倒是還有點兒眼力見沒有?已然都瞧見人家喬裝改扮。那就指定是要辦點兒啥不方便在人前露臉的事兒,咱躲還躲不及呢……你可倒好,這還上趕著去跟人攀交情?嘬死不是?”
很有些不服不忿地,那多嘴的力巴嘟囔著低聲叫道:“哪兒就能有那麼邪性了……”
勉強站直了身子,老成些的力巴幽幽嘆道:“你橫是忘了吧?就小五年前,有人在大柵欄僱了一群力巴送貨出城。有個力巴就伸手在人家綁好了的貨裡面摸了一把……從那以後。倒是還有人見過那多手多腳的力巴沒有了?這兩天咱們也都甭朝著這左近攬活兒了,遠遠的躲開些!我這要是估摸得不錯的話,三天之內,這左近周遭,指定就得出事兒!”
差不離就在那幾個力巴胡亂揣摩的檔口。幾個換上了一身力巴打扮,就連懷裡也都揣了倆雜合面乾糧的怒爺身邊長隨,已然佔住了二葷鋪子裡一座爐子,盡著二葷鋪子裡頭能整治出來的葷菜喝開了老白乾,可一雙耳朵卻全都豎著,全神貫注地聆聽著二葷鋪子外面的動靜。
大冷的天氣,四九城街面上壓根就沒幾個能站住腳的閒人。真要是四明八敞地戳在菊社鋪面左近的街面上,怕是不過一碗茶的功夫,菊社鋪面門口的那些個小活計就能瞧出來不對勁的地方。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