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耒就看著他爹站在窗前,看著窗外抽出新綠的柳樹。天仍冷,祁高上了年紀不耐寒,能透過窗子看樹,不是因為開啟了窗戶,而是窗子上也裝了玻璃。這還是買的高價貨,是中間商從京中販賣來的六塊玻璃花了一千貫。祁耒走神了。
祁高的眉頭皺得很緊,對付其他人,他有很多辦法,光是下馬威就能鎮住很多識趣的人了。但是池脩之不是一般人,等級壓制對他無效。讓百姓蜂湧告狀?池脩之一戰成名就是靠的斷案。
不不不!還是有辦法的!祁高眉頭忽然舒展了開來,大笑道:“吾得矣!”
“阿爹?”
“我又何必捨近求遠,以己之短當彼之長呢?”
“?”
“春耕之後,今年我不再管水源的事情了!”祁高慢慢地道,“此是吾鄉土啊!闔郡皆崇我祁氏,我何必在功名利祿上與池小兒計較?想岔啦想岔啦。他們要爭水,就讓他們爭好了,哪怕全郡上下都在打鬥呢。”
祁氏的威風在,修水渠的時候,經過他家田地的水渠是最寬敞的,州郡用心,他們自家也會有貼補。自河中引水,也是優先安分給他們家,他家地灌得往外淌了,才輪到別人。再者,他家的田地很多,不止在一縣,滿郡都有。剩下別人家的地,就要吃他剩下的,所以搶得分外激烈。
往年這個時候,有械鬥了,祁氏也會出面調解一下,既敦善睦鄰,也是建立自己的威信。今天祁高不樂意這樣做了,不但不調解,還會縱容。不但縱容,還希望全郡上下都鬧上那麼一鬧。
你不是有蠻力麼?你那兩百人,捆得了功曹、抽得了門吏,你還能把全郡人都抓起來?
祁高開啟了思路,很快便不在公務上面給池脩之找麻煩了,就算找了又如何?比如刺史君,雖然與祁高也算有交情了,讓他為難池脩之?刺史級別還沒池脩之老婆高呢,惹了鄭琰,一封信到京裡,直接把刺史給調走了腫麼辦?打定了春耕水源的大算盤之後,祁高在小事情上也按照既定思路走。你不是要在本地招人手嗎?老子一聲招呼下去,本地人士都不去捧你的場,看你怎麼辦!
看起來,池脩之到任之後的第一次大危險,似乎來臨了。
你們這麼想簡直是太天真了!
“幾十年前,朝上竟是豬玀做公卿嗎?這樣的貨色是怎麼做的太府的?一點也不難搞啊!真恨我不早生幾十年,必能封侯拜相啊!”說話的這是李敬農。此君雖然對他爹很頭疼,但是,少年總是會下意識地模仿親近的男性長輩神馬的,況且,李神策也不是一個很丟人的父親。
所以,他是條小毒舌。
要李敬農說,分明是該:假意合作,背後捅刀,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原以為還有場硬仗要打,正想一展身手呢,結果一看,哇咧!這老頭居然傲嬌了,他慪上氣了,為了慪氣硬往南牆上磕。李敬農裂了,這貨是怎麼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下來的?
祁高只是太久沒有人挑戰他的權威了。人吧,就像機器,不用就會生鏽啊。能時刻警醒注意打磨上油的畢竟還是少數。順風順水的日子過慣了,智商情商真的會退化啊!
奇難搞老先生真的想錯了。池脩之是會坐著等你來挑釁的人嗎?他是呆在家裡坐等你打上門來的人嗎?他來是準備做一番事業的,閒著沒事兒等著跟你慪氣?你以為你是誰?你真能代表人民群眾投反對票嗎?
郡守很忙!沒功夫跟個既不英俊也不美麗的老頭子置氣。
前任把能用到的人都給帶走了,只留下一個非暴力不合作的王功曹,還被池脩之給趕跑了。池脩之手上有算賬的人手不假,大多是鄭琰的侍婢,總不能一直拿侍婢充數吧?現培養統計人才?既來不及,眼下也沒有那麼多可靠又身份上能說得過去的人供調教。
更不用說他的衙門裡現在六曹只得了兩人,主簿也只有兩個,典籤倒是有的,小吏還差上至少二十人。在漫長的職官演變過程中,中央與地方互相影響著,地方政府的部門設定與中央基本保持一致,中央有六部,地方便有六曹,至少要六個人。典籤掌機要,主簿管文書,同樣重要。熟悉世情的當地小吏更是不可或缺的。眼下,都缺人!
池脩之一頓王八拳打的時候是痛快,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缺人的狀況確實給他造成了些許不便。更不方便的是,他的招考簡章貼出來之後,居然無人敢理會。也是,奇難搞積威之下,就是有什麼想法,想跟新郡守套信近乎,也要猶豫那麼一下。
於是,幹活的人不夠,招工又沒有應聘的,池脩之只好帶著一群小鬼,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