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靖業非常不捨幼女離京,然而杜氏在這件事情上看得比他清楚:“他們新婚,又還沒個孩子,再信得過女婿,也不能讓兩人分開了。我也捨不得,再捨不得也得放手啊!”鄭靖業只好讓女兒女婿在這幾個月多過來吃個飯什麼的,正好長子次子夫婦都過來了,一家團聚嘛!
杜氏很忙,忙著給女兒收拾行李,面上還不能透出來,池脩之外放是暗箱操作,如果事先露了出來,讓御史給咬上一口,可不是什麼好事。杜氏要準備的東西也簡單,除了生活用品,最想給鄭琰打包的就是大夫,還是婦科大夫。
個死死丫,這結婚一年多了,一點兒訊息都沒有,怎麼這麼不爭氣呢?就知道玩兒去了!還有,有經常的老婦人也要準備幾個,在任上懷孕了得人照顧呢!哎呀,還是不放心,要不要把阿成給派過去呢?杜氏忙得團團轉。
正在著急上火的當口兒上,鄭琰又犯了個二,讓杜氏把一腔怒氣又轉到了她的頭上,狠是大罵了她一回。
事情還要從頭說起,鄭琰受徐瑩這託,主持釋放宮女的事務,已經擬好了條例就等實施了。宮女出宮,須等太妃們移宮之後再辦,否則太妃還住在宮裡呢,除了貼身使的人,其他全走了,若大的後宮空蕩蕩的,這不是欺負人嗎?太妃移宮還得等先帝喪禮完了,兒女們家裡裝修好了才能動,這一套工程沒幾個月是辦下來的。鄭琰只好等。
等待的過程中,不免把條例給拿出來細琢磨。她自身是並沒有辦過民政的,開始寫得挺得意,自己越看越覺得好像需要修改。她周圍能問的人也多,老公啊、丈夫啊、哥哥啊什麼的,都是好參謀。
先問池脩之,池脩之瞪大了眼睛:“何必多此一舉呢?自然是有親族照顧最好的,”最後才問一句,“聖人答應了?”
“他沒有一口應了,就說,女人還是不要單立戶的好,我就奇怪了,為什麼不能呢?”
池脩之倒是習慣了女人們頂門立戶,但是在他的心裡,這種情況還是男人的無能。於是向鄭琰解釋了一大通,歸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女人有本事可以施展,卻不必非得鬧獨立,那樣太辛苦。
鄭琰不好與他爭辯,趁回家的時候問她爹。鄭靖業連說:“荒唐!”
鄭琰挺不服氣的:“女人也未必就不能……”
“笨蛋!看來真該讓你們出去見識見識什麼叫民間疾苦!宮女放歸單立戶?要靠什麼生活?老了誰來養?再有,有父兄的,難道家家都不恤骨肉?宮女出宮,只要顏色不十分壞,年紀不很大,都不愁歸宿的。招贅?虧你想得出來!你知不知道當贅婿的都是什麼樣的男人 ?'…'有骨氣的男人誰肯?沒骨氣的要來做什麼?”
“所以說自願麼!”
鄭靖業氣得一戳鄭琰的腦門兒:“多此一舉!你又發狂了!哪用你這樣細細地列出來呢?放她們歸家!有家的自然是要歸家的,無家的不用你說,她們也只能立女戶!這上千人,你能一一顧得到麼?為政毋簡!不能膠柱鼓瑟!”
後面的話鄭琰沒聽進去,她還是覺得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只是“靠什麼生活”確實挺愁人的。給每個出宮的人備一份養老金?那是不可能的!很多低階官員都沒有退休金呢。分田地?到哪裡找這些土地來?雖然男女都有繼承權,女性的繼承權總是弱於男性的,根本不平等,未必夠用的。從事手工業和商業?封建小農經濟,不發達!
鄭琰自己做的是奢侈品,她見過的大商人無不是官商,小手藝人,手藝再好,如湯小弟這樣的上趕著想當奴婢呢。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話一點沒錯,鄭琰原想著什麼女權運動就是從這一原理出發的,只是沒想到,限制她的野望的,也是這一原理。
老公和親爹這裡說不通,鄭琰忽而想起,她娘好像有一段時間是支撐孃家的,那她又是怎麼過來的呢?不知道能不能有啟發?
沒錯!杜氏是女戶出身,她沒爹、沒兄弟、沒族人,帶著老媽自立門戶,不女戶都不行,日子過得真心苦。一聽閨女說起這女戶,登時火冒三丈:“你懂個P!你知道女戶的日子是怎麼過的麼?”
鄭琰心說,中國人民勤勞勇敢,廣大婦女同胞能頂半邊天,男人進城打工了,家裡什麼不是女人在幹啊?全都幹得完好嗎?要是遇上個不良老公,全家都靠老婆養啊!難道有什麼問題嗎?“沒男人管,不挺自在的麼?”
問題大了去了,且不談立戶的問題,單說生活吧:“寡婦門前是非多,寡婦好歹還可能有親戚九族,女戶是什麼都沒有了,才立的女戶,光是光棍混混兒騷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