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如果再催逼就一拍兩散。欺軟怕硬是人類的天性,鄭氏族人安靜了下來,卻是不可能給他們母子以任何幫助了。
母子二人就這樣過了四年,鄭靖業十六歲,按照法律來說,成丁了,他幹了一件轟動全族的事情——要求分宗。鄭靖業非常“不肖”地變異了,他一點也不像他的父母,性情倒是稜角分明得很,人也很有主意。
說服了母親,他決定分宗,當然受到族人阻撓。他這四年可不是什麼都沒幹,打探到了某人與鄰村寡婦有私一類陰私事以為要挾,又拿家裡的幾畝田、幾間屋作誘餌(按照法律,賣地,同族人有優先購買權,不用說,中間又被剋扣了一筆),再作出如果不讓他如意乾脆一拍兩散的姿態,各個擊破,終於分了家。
帶著少得可憐的家產,他捲起鋪蓋背起老孃,大步朝天闖江湖去了。
據不完全統計,這些族人後來倒了大黴。反正一有什麼事觸到鄭靖業心頭一動想到了他們,就有人要倒一茬子黴,弄到現在鄭家本宗已經凋零怠盡了。你欺負我,我發達了不跟你計較是我肚量大。要是你逼我娘改嫁,我還原諒你,我就不是人。
這些都是慘痛的革命家史,鄭琰是不知道的,一直不知道。她只道自家爹是貪官+權臣,自家也沒有什麼深厚的歷史背景,卻沒有深想這背後的故事。不外是小時候過得不好,長大了發憤圖強。
現在看來,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之後,又有幾人能夠不偏狹?
鄭琇低頭不語,他只知道小時候族人上門來鬧過幾回,每當這個時候祖母就抹淚,然後他娘就BH地抄起掃把一通亂打,順帶把鄭氏族人從頭罵到腳。眼淚淌了下來,小時候日子苦,他爹一邊幫人抄書一邊求學,他娘也要勞作養家,就是祖母帶著他的。他倒像是祖母的親孫子,性情溫和,不似鄭靖業那樣偏狹。
杜氏已經忍不住落淚了:“阿孃從來慈善,人善被人欺啊。”她沒受過婆母的虐待,兩人感情好。
鄭靖業也忍不住落淚,仰天看了一會兒房梁,繼道:“我奉你們祖母移居山陽城,遇到了你們母親……”
杜氏的經歷更像個種田流女主,她是住在山陽城裡的,入籍是良民,已經沒了什麼土地,只有在城外有兩畝菜園。也是爹早死,還有一個老孃,沒有弟弟,自己支撐門戶。這是一個性格與何氏截然不同的女人,有擔當、有幹勁。
鄭靖業剛好就租了她家的房子居住,此時識字率低,即便是在城裡,代寫書信代抄書這樣活計也挺受歡迎的,鄭靖業勉強能夠餬口。
他還有一個想法:名士季繁就在山陽左邊的興泰,他要去讀書、去求名,然後發家。
下面的發展也就順理成章了,先是兩家母親說得投機——都是寡母帶著孩子——然後兩家當家的都是孩子,接觸得也多。鄭靖業是怕了像他娘那樣的女人了,杜氏的脾性正對胃口。
杜氏這裡,也是需要有一個男人的,兼之年紀相仿,彼此合意。
兩下一拍即合。沒有什麼“等我功成名就回來娶你,出去蹓躂一圈功成名就又帶回來N個家世良好的美女當姐妹,也許還要讓你當小老婆”的橋段,鄭靖業直接結婚了。
兩家合一家,資源整合,結婚、求學、生子,度過了一段現在看來既不幸福也不美滿,但是當時已經覺得很輕鬆的日子了。
然後鄭靖業出仕,名師弟子的名頭幫了他很大的忙,同門裡如顧益純更是大力相助。出仕之後的路並不好走,老鳥欺負菜鳥,家世好的看不起家世差的,業務混亂、互相傾軋、挖坑使絆子,上峰不幹活全推給下屬……
鄭靖業一開始是險些著了道兒替人背了黑鍋的,過五關斬六將好容易混出點樣子,得了上峰推薦做了一地小官——縣尉。大縣長官稱令,小縣長官稱尉,他到了一個小縣。
接著麻煩來了,官場應酬自不必說,更讓人難堪的是家庭。家族已經分宗了,不敢來惹他,可他的母親、岳母、妻子對於夫人外交是完全不熟悉的,妻子還好,年輕肯學,兩位老人時常鬧笑話被人取笑。
當時之郡守還看中了他,想讓他娶自家女兒——郡守也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很實際的一個人,不介意鄭靖業娶過老婆有過孩子。鄭靖業果斷拒絕了,官場上的日子更難混。
鄭靖業咬牙扛了過來,提攜著於元濟跟著自己混,又薦他去投軍。發展自己的勢力,歐陽平這樣的就是當時遇到的,還得了個不畏強權的好名聲,足足在基層呆了十年,這才升了官。剛升官,他母親、岳母相繼過世。
守孝,守滿了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