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堵在心裡頭,靠在湘妃竹墊兒上,手上捧著一碗乳酪小勺小勺地戳,再抬頭看正在呼呼吸吸吃麵的六皇子,把溫水往他那處一推,“明明和二哥去大興記用的晚膳,怎麼一點兒沒吃飽,這麼一大碗麵吃下去,小心晚上不克化。”
“二哥拉著我喝酒,喝完酒,他撒酒瘋,我就光聽他哭了。總不能他一個大男子漢在那處哭哭啼啼,我眼裡頭只有桌子上的醬肘子吧?”
二皇子一張嘴壓根停不住,害得他午膳就沒吃好,晚膳又被這麼一打岔,老早就餓了。
六皇子捧起水杯一飲而盡,又埋下頭去吃麵,呼呼索索一碗麵吃了個地兒朝天,又捧起碗來“咕嚕咕嚕”把湯也喝了個乾淨,拿帕子抹了把嘴,又去挑桌上的葡萄吃。
行昭“嘖”了一聲,“別吃了燙的又吃涼的,說多少次了!”
六皇子手一縮。離那葡萄遠了,笑眯眯地轉身盤腿靠在行昭身邊兒去,“閔氏與你說什麼了?她一走,你就有些悶蔫蔫的。”
閔寄柔和亭姐兒流產那樁官司,行昭一開始沒同老六說,可悶在心裡久了,倒也瞅了個時候告訴了老六。老六不比二皇子,嘴沒這麼快也沒對各家的家長裡短熱衷得很,老六看問題又與行昭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行昭多是站在女人的角度,老六一評就是站在了大局觀上做文章了。
“若平平順順生下來。就是天家的長孫,論他是嫡出庶出,豫王府有個兒子傍身,別人爭起來會更名正言順。可閔氏卻出手打落這個孩子。。。”
六皇子沉吟半晌,才道:“至少表示閔氏不願意讓二哥登基,閔氏的態度能不能代表閔家的態度?若是能代表。那信中侯閔大人如今能說上話,卻在這緊要關頭急流勇退,他是當真無心摻和這趟渾水。還是在等我與陳顯鬥得個你死我活之後,再躍眾上位。。。”
行了,就此打住吧,一下子就從家庭倫理劇變成了政鬥宮廷劇了。
湘妃竹墊子靠久了沁人得很。眼見著太陽落山了,可黃昏時分天兒更熱,人像被送進了蒸籠抽屜裡頭悶著,行昭一直不太舒服,身上懶懶的,心裡頭更是有股叫不出名堂的火氣和浮躁在,可六皇子一靠過來。行昭心就靜下來了,心靜自然涼。
“她在求我,若是你上位了,希望能饒過二哥和豫王府。我當時沒給她準話兒,拿話岔過去了——昌貴妃王氏已經下手暗害端王府了,她下一步會做什麼,她會不會將二哥一起拖進深淵,二哥會不會做什麼,我們誰也不知道,我也沒有辦法給她準話。”
行昭看了眼六皇子,輕聲問:“二哥都同你哭什麼了?我看他一早上過來就和你有話兒說的模樣。”
六皇子攬了攬行昭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笑了笑,語氣有點啼笑皆非,“。。。閔氏看透了局面,誰能料到,二哥的眼光卻還僵在豫王府內院巴掌大的那塊兒地方里。”
這點行昭不意外,等著六皇子繼續說下去。
“他終於發覺自己後院亂得不像樣兒了。石妃回過味之後,一味怪責閔氏,將禍端推到了閔氏身上,可在二哥眼裡閔氏是為了護住石妃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將頭都撞破了的好女人。石妃這樣說一次兩次,二哥且都聽著,可說多了鬧到閔氏跟前去了,閔氏連辯解都沒有,直接跪到二哥跟前自請下堂。一個無亂攀誣,一個隱忍無辜,就算石妃才是失了孩子那個人,二哥慢慢地也覺得石妃做得太過了也太咄咄逼人了,二哥同閔氏說了這些話兒,你猜猜閔氏怎麼說?”
行昭搖搖頭。
六皇子長嘆了一口氣兒才接著說道,“閔氏說‘若石氏已不得王爺眼緣,妾身知道城東張秀才家中尚有一女待嫁,個性溫順,容貌無瑕,不知王爺何意?’,這個人不行,那就換個人來伺候二哥,二哥當場僵在原處,拿今兒個二哥的原話來說,‘阿柔怕是恨煞我也,我與阿柔夫妻這麼些年,頭一次聽見她主動提要為我納妾。我這麼些年聽多少家長裡短啊?怎麼可能不知道女人心涼了,便再也不在乎男人身邊有多少人了’。”
六皇子一向記性好,原話複述得絲毫不差。
行昭聽得又想笑又想哭,說二皇子活生生一個二愣子,人家偏偏也懂得在家長裡短中收集經驗教訓,歸納真理,趨利避害了。。。
可惜啊,時辰錯了,來不及了。
懷有身孕的行昭有些惆悵,六皇子卻很理智:“其實認真想想,閔氏也不能算最傷心的人,她害石妃的兒子沒了,二哥不僅兒子沒了,自己媳婦兒還不與自己貼心了,怎麼算也是石妃與二哥更可憐一點。”
行昭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