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了回來,下意識地挺了挺脊背,努力聚精會神起來。
女眷們是坐在暢音閣二樓,男人們在三樓。
方皇后坐在最中心最靠前的位置,貴妃、淑妃一左一右,陳德妃坐在淑妃的左手側。
三個小輩妯娌是坐在第二排的,能透過前頭人的肩膀縫隙往出瞧,再往後怕就只能黑壓壓地瞅見人腦袋了,壓根瞅不見戲臺子上演到了哪出,不過這皇家的家宴哪兒瞧的是戲臺子上的戲啊,明明是這起子人精演的戲。
皇帝是臺上正唱到芸娘歸家的時候來的,臺上的旦角唱得正期期艾艾,這頭是三呼萬歲,宗室男眷們小牛皮靴踢踢踏踏地趕緊下來,跪在前頭,行昭緊挨著老六跪下,口裡頭隨眾唱福。
“都起來吧。”
皇帝的聲音蒼老無力。
方皇后率先起了身,從小顧氏手上接過皇帝,笑吟吟地道:“您來得正好,沒錯過好戲。阿嫵點的<點絳唇>,說是要考校考校宮裡頭樂伎們的功力,您一錘定音,好好品賞品賞,千萬甭叫阿嫵得意!”
皇帝眼皮向下耷拉,看了幾圈這才找到了皇后口中的阿嫵。
阿嫵是誰?
皇帝皺著眉頭想了想,哦,是老六家的媳婦兒,方家的外甥女,也是他硬塞給老六的,這兩口子怎麼還沒打起來?
皇帝再動了動眼球,看見了二皇子,抬起手招了招,“老二過來,過來挨著朕坐。”
立馬有小宮人手腳麻利地端了杌凳挨在中央的椅凳旁,二皇子抬頭看了看垂垂老矣的父親,又趕緊埋首往這處走,昌貴妃王氏輕輕抿了抿嘴,極力剋制住想上揚的眉梢。
皇帝沒接方皇后的話,場面已經有些冷了,皇帝偏偏提起老二。。。
綏王妃嘴角一挑,飛快地瞥了行昭一眼。
行昭有些無語。
皇帝落了座,眾人才敢落座,皇帝選在二樓落座,再沒有人敢坐在三樓,男眷們全都下來了,宮中早有準備,幾扇大屏風一隔便將男女之別隔了出來。
再往臺上望,正好演到了一出新戲《點絳唇》。
點絳唇考的是花旦功夫,定京城裡誰是花旦名角?
先有柳文憐,再有段小衣,之後便是臺上這位袁尋君了吧?
和段小衣相似的身段,更加柔媚的五官,師承一脈的唱腔。
這位袁尋君會一炮而紅的。
行昭很篤定。
正文 第兩百四二章 新年(下)
戲臺之上,鼓點密集,胡琴悠揚。
這才將開始,花旦尚未出來,如今在臺子上的一個丑角兒,一個小生正在唱著。
唱腔倒是很敞亮也很見功底,丑角兒畫著花臉繞著小生轉悠,小生英姿挺俊目不斜視,站得筆直——這正演到小生張懷喪父,這丑角兒黃老闆趁火打劫奪取張家制墨機密的時候,這是開場,制墨方子也是這出戏貫穿始終的線索。
行昭手指扣在身旁的小案上跟著樂點兒打拍子,看得目不轉睛。
閔寄柔很輕鬆地靠在椅背上,壓低聲音笑道:“。。。大過年的怎麼點上這出了,後頭雖是大團圓,前頭也看得忒憋屈了點兒。黃老闆奪墨不成,反倒買通人手讓張懷參軍前線,然後就此沒了訊息。張懷之妻晚娘一個女人哭過之後,一肩撐起門楣,攢夠了盤纏就此漫漫尋夫路。。。你行事一向妥當,何必在這節骨眼上點出這樣的戲讓上頭不安逸呢。”
閔寄柔邊說邊將眼神橫向和方皇后並排坐著的皇帝。
“哪兒能惹得人不安逸啊。”
行昭眼神沒動,心不在焉地輕聲回之:“後頭不是光明起來了嗎?晚娘先去前線,輾轉反側之後再入京尋夫,哪曉得夫婿張懷已經軍功卓著,戰袍加身了。尋夫尋到了,張家先有戰功,再向皇帝獻上百年制墨之秘,可謂是名利雙收,張家夫婦既沒有落入秦香蓮、陳世美之類的悲劇,又沒有像寧採臣、聶小倩生死相隔。這分明是京戲裡頭難得的一出好戲。”
是一出好戲。
現實裡圓滿不了,女人們便到戲裡去尋,論它好壞邏輯,一出喜劇便足夠安撫人心了。
閔寄柔認認真真地看了眼行昭。這才轉了眼,隨即嘴角一勾,纖手往臺上一指:“喲,花旦主角兒出來了!”
袁尋君出來了。
粉群水袖,娥眉遠黛,杏眼含淚,側面示人,眉梢初抬將起範兒,緋唇一張,唱腔柔婉卻自有風骨。朝看客們娓娓道來:“妾苦來——郎君不知何處去。墨黛青荇染鬢來。紅妝十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