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在案首的撒金墨綠色硬質紙帖上,上頭拿金粉畫的寥寥幾筆綠萼花兒顯得富貴極了。
瑰意閣長廊裡,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往前走,行昭走在最前面,肩披深綠色蓮蓬墜珠緞面大氅,手攏貂毛纏枝蓮荷暖手,衣裙用的都是正色大色,走得不急不緩,可偏偏步步生風。
這一世,行昭鮮少拿這樣咄咄逼人的氣勢出來。
蓮玉、蓮蓉兩個大丫鬟一左一右跟在身後,蓮玉耳朵尖,陡聽後頭有小宮人特意壓低聲音的一聲驚呼,飛快轉了頭,卻見那小宮人腳步滯了滯,眼圈紅成一片。
蓮玉往前一瞅,眉一挑,腳步卻慢了下來,那小宮人趕忙上前兩步,帶了哭腔附耳道“我一忙慌起來就忘了拿帖子了!還放在內廂的小案上!怎麼辦?賀家不能拿這事兒做文章吧?帖子從來都是筵席頂要緊的敲門磚,若縣主因此受了難。。。”
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蓮玉心頭一鬆,摸了摸小丫頭的頭,意味深長地望向前面那個氣勢逼人的背影。
“沒有人敢因為一個帖子為難姑娘。”
蓮玉說得輕極了,說到後面一句話,小宮人甚至聽不清了。
“因為那本來就是姑娘的地盤。”
九井衚衕好像沒變。
老舊的磚,牆角邊兒化成一灘汙水的融雪,一塵不染的灰瓦,威武鎮宅的那對獅子,母獅腳下是小獅子,代表母獅教子,雄獅腳下踩球,意味著雄獅握權。
可惜,賀家已經顛倒過來了。
陰陽顛倒,母獅沒教好兒子,雄獅。。。
行昭將車簾一把放下,面上笑了笑,算了,賀琰不算獅子,他是鬣狗,食祖上留下的腐肉為生,卻偏偏雄心勃勃地躍躍欲試。
可他命好,有人給他收拾局面。
“進去吧。”
車裡傳來小娘子輕柔一聲,馬伕手腳驍勇一揚鞭,高聲吆喝,馬車便緩緩駛進了沉朽的九井衚衕。
馬伕其實是方祈軍中的兵士,大材小用,一身好功夫,今兒個卻派來當馬伕。
方皇后放手讓行昭自己拿主意到底去不去這場鴻門宴,到底為人父母有操不完的心,等行昭拿了主意,方皇后轉身就佈置了人手。
說是馬伕,其實是貼身近衛。
行昭穿什麼,方皇后要管,用什麼朱粉羅黛,方皇后也管,連馬車用什麼顏色,方皇后都要管。
美其名曰“我看老六也是管家婆的個性,趁現在他還管不了,我不得可勁兒地過把癮?”
行昭憋了幾天的氣勢,險些被方皇后一打岔給全洩了氣兒。
行昭不想回九井衚衕來,這裡的一磚一瓦她都不喜歡,這裡像一樽棺材,裡面的人全身上下都發著黴,偏偏還在洋洋得意。
行昭坐在馬車上沒動,賀家的門房卻遠遠地便瞧見了這一架富麗堂皇的馬車軲轆著過來,沒有姓氏也沒有宗族標識,可一看就是內造的架勢。
除卻那位主,誰還用得起內造的東西。
白總管一早便候在了門房了,冷風呼呼地吹,他感覺自個兒的一張臉都快被風吹得只剩下一張老皮了。
今兒個筵席的規制是照臨安侯府這麼幾百年來最高的來辦的,請的都是勳貴大員家的家眷,兩個王府都下了帖子,二皇子的豫王府遞了準信兒說了要來,四皇子家的綏王妃也說要來,再加上這位出身賀家的端王妃。。。
這是賀家這麼幾年來頭一回能抬起頭來大喘氣兒。
白總管撐了撐腰,這幾年的賀家是一年不如一年,連中山侯劉家都敢和太夫人搶定國寺的頭香了,虎落平陽被犬欺,無論賀琰是變成一隻落水狗還是更貧賤些,他都是侯爺的奴才。
話雖說如此,到底還是要嘆了口氣兒,得虧還有太夫人啊。。。阿彌陀佛,說句不吉利的話兒,要是太夫人現今兒立刻撒手人寰,方家陳家賀現一準兒像三頭餓狼撲過來,把賀家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白總管候了半天,馬車上沒動靜,便捧了肚子探身去瞧,正巧裡頭簾子被一把掀開。
原先的小姑娘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年少青艾的豆蔻少女了,紅唇白齒的容光在雪氣兒的照耀下,白總管有點不敢看了,趕緊低下頭,連忙深行了個禮,使了眼色讓人去扶,扯開嗓門亮聲道“小的見過溫陽縣主!縣主安康千福!”
行昭佝腰出了馬車,避開賀家僕從來扶的手,抬眼看了看白總管——這個曾經賀琰身邊的第一人,再看了看門房的陣勢,嗬,如今也是第一人,不過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