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和老祖宗商量著臘八時的事體。
老祖宗緩緩道:“你們雖是頭一回接手,好在有舊例可依,祭祖不能馬虎,仔細些為好。”
眾人應了。
等出了松齡院,前頭傳了話來,說是胡掌櫃來奉帳了。
楚維琳請了楚倫歆一道去。
楚維琳瞭解過,京郊的這個莊子地方不大,因有一個池塘,養魚種藕,收成倒也不差,也是個賺錢的莊子了。
胡掌櫃送了些東西來,滿滿一籃子雞蛋,數條鮮魚,都已經交給了管事的媽媽們。
而楚維琳則在注意著胡掌櫃的兒子胡嚴。
胡嚴十八九歲模樣,許是認真唸書的關係,身上有股子書卷氣,可看他的一雙手,骨節偏大,手上是帶著勁兒的,這又和尋常讀書人不同。
胡掌櫃很會察言觀色,見楚維琳的目光從胡嚴的手上劃過,他道:“這小子很小的時候就跟著奴才們做事了。本來只是想讓他認幾個字,將來也好替主子們打理莊子,結果這個小子學進去了,想多念點書,夫子說他以後能做學問,奴才就答應了。小子唸書,奴才不讓他幹粗活了。可這小子不肯。寧可夜裡多學幾個時辰,白日裡也要幹活。這不,一雙手跟奴才們這些個粗人一樣。”
胡嚴低著頭。有些靦腆。
楚維琳倒是頗中意胡嚴的這雙手。
她聽說過許多讀書人,一旦捧了聖賢書,就再也看不起靠雙手吃飯生活的人了,明明他們出身在普通農家、商戶。竟也學著紈絝一般眼高於頂,與那些人相比。胡嚴是個踏實人。
胡掌櫃奉上賬冊,楚維琳翻開一看,上頭字跡整潔俊秀,她問:“這個帳是胡嚴做的?”
胡嚴這時才點頭。回了一聲“是”。
一個人的字能影射出一個人的心。
楚維琳瞭解了莊子上的情況,心裡也有了底,她看了楚倫歆一眼。
楚倫歆問胡掌櫃道:“胡嚴說親了嗎?年紀是不小了。胡掌櫃等著抱孫兒吧?”
胡掌櫃憨憨笑了:“叫太太笑話了,前些年就想定一門親。可這小子自個兒不樂意,奴才的婆娘說,這娶回來也是委屈人家姑娘的,小子年紀大些也沒什麼要緊的,乾脆等幾年,等他能定心了再說。這不就一直拖著了嘛。”
說起了婚事,胡嚴有些不太自在,連耳根都燒了起來。
楚倫歆瞧在眼裡,心說這還真是個老實人,他的性格若走仕途,少不得要磨練一番,可就做人做事來說,看得出是個實在的。
若有流玉打磨他,通些人情世故,往後即便不能任一方父母官,做個師爺、主簿是不在話下的。
講句功利些的,這親事若是成了,也是互利互惠了。
奉帳完畢,胡掌櫃便告退了。
胡嚴卻有些猶豫,磨蹭了好一會兒,終是鼓起勇氣一般,恭敬問了一句:“奶奶,流玉姑娘好嗎?”
楚維琳詫異,她們是存了那樣的心思,可卻從來沒和胡家人提過,胡嚴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倒是稀奇。
胡掌櫃漲紅了臉,低聲訓斥胡嚴:“唸了這麼多書,怎麼沒懂點兒規矩?姑娘們的事體,是你能問的?趕緊賠了禮,與我回去。”
胡嚴是好不容易才開口問了的,他知道是自己唐突了,可已經開了口,還能再嚥下去不成?再說,他是真的想問。
“你知道流玉?”楚維琳問道。
楚維琳和顏悅色,並沒有什麼不滿,胡嚴暗暗鬆了一口氣,道:“奴才小時隨父親去璋榮院裡給老太太磕頭時,是姑娘引的路。聽說姑娘隨著奶奶嫁過來了,奴才這才斗膽一問。”
這麼一說,楚維琳便懂了。
胡嚴從前見過流玉,只怕是從此惦在了心上,可流玉已經不在楚家了,他便是每年入府磕頭時都瞧不見了,現在這莊子歸了楚維琳,他好不容易能入常府來,便大著膽子問了。
楚維琳笑著道:“流玉年紀也不小了……胡嚴,你喜歡流玉?”
如此直接的問話讓胡掌櫃和胡嚴都所料未及,胡掌櫃惶恐不安,就怕胡嚴再亂說話,胡嚴知道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乾脆豁出去了,重重點了點頭。
楚倫歆彎著唇兒笑了,她剛才還想著這個胡嚴太過老實,如今看來,還是個有韌性、有膽色的。
聞老太太已經吩咐了,這親事其實已經成了七八分,也就是楚維琳要尋個開口的時機,卻沒想到,她們還未開口提,胡嚴反倒是先提了。
這樣也好,胡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