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的細雪倒像是三月裡的櫻花雨:“我見你們聊了那麼久,便想來瞧瞧你是否安好。”
柳長寧素日裡都不是感情外露之人,這一次卻是結結實實地撲在了他的懷裡:“自然是好的。這些日子我總是睡著,彷彿好久都不曾同你說過話了,今夜你便陪我說說話兒如何?”
李正煜默然地朝外走去,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那輕快的步伐卻出賣了他的內心,今夜他想來是十分特別的高興。
柳長寧被他反手牽著,也是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她驕傲了一輩子。如今想來站在這樣一個英雄的背後,卻也是個不錯的歸宿。只是近日來她的身體大不如前,醫官查來查去查不出病因,被她問得緊了更是支支吾吾、不知所云。李正煜的舉動更是反常,不但對她三緘其口,更是如臨大敵般地將殺手鐧都使了出來。她心中默默地念到:不尋常。正是哪哪都不尋常,他一定有天大的事瞞著她,而這個秘密的中心也是關於她。
柳長寧轉了個身,呼吸舒緩而沉靜。或許是覺得她睡得熟了,身邊的人卻蠢蠢欲動起來。一雙冰涼冰涼的手撫在她的臉頰上。她恍惚中聽見一聲悠長悠長的嘆息。
窗外不知是誰在幽幽唱著:夜色茫茫夜未盡;周遭寂寞寧靜;回憶往事恍如夢;重尋夢境何處求……
她感到冰涼的唇聞在自己的額上,呼吸中還帶著清涼的氣息。過去他也常在自己入睡後情不自禁地吻上自己,可是沒有哪一次來得那麼纏綿、那麼留戀又那樣的小心翼翼。
第二日上。忻毅果然收拾好一切,投入到李正煜所交代的任務中去了。李正煜表面上仍是一派安詳,除了上朝下朝,偶爾被李正熾留在宮中吃幾頓便飯,其餘的時間便是在王府之中陪著柳長寧。可實際上只要仔細觀察,便可以輕易地發現他刻意隱藏起來的焦慮。比如說他獨自會見醫官時失手將汝窯的蓋碗摔得粉碎,又比如他在批註奏章時給兩份奏章回復了同樣的內容。
凡此種種,柳長寧瞧在眼裡。心中涼了又涼,臉上卻並不表現出來,只是高高興興地享受著這種難得的夫妻團圓。
到了上元節這一日。整個京城果然熱鬧起來了,處處張燈結綵,連溫度似乎都升高了好些。年輕的姑娘們自然不會錯過了這樣的好時機。穿著新制的服裝、畫著時新的妝容三五成群地出了門。她們明著是去看燈,實則卻是在看人。看到對上眼的小夥子,眼波流轉處彷彿是著河燈的水面。或許是一枚帕子,又或許是一張字條,滿滿都是後商女子特有的膽大而潑辣的風格。
到了夜幕降臨時,意氣風發的少年皇帝帶著他的皇后與兄弟姊妹們一起登上了城門。去年此時,還可以看見先帝與李正煬的身影,再往前推,上頭的主角則是一出生便被封作儲君的李正煒。可惜,生在帝王之家,永遠都是變數最大的一場賭局。李正煬與李正煒匆匆退場,如今臺上和樂融融的表象之下仍舊包藏著無數的陰謀與禍心。
李正熾第一次以帝王的口吻釋出了詔書,感謝百姓這一年來的辛苦,促成了秋日的豐收。同時也展望了下一年的前景,傾述了自己希望五穀豐登、天下和樂的心。其後,夜空便成了色彩的海洋。各色各樣的煙火衝上難以企及的高空,以最絢爛的姿態綻放,又在最美的時刻消失在蒼穹之上。
城下的民眾雀躍起來,他們的歡呼蓋過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鮮花被紛紛拋上天際,又蜂擁著去爭搶城上灑下的銅錢。
李正熾志得意滿地瞧著城下的情形,年輕的臉上便帶著躊躇滿志的笑。如今他的容貌越發成熟了些,若是原來,女人都會對著李正煜犯了花痴,對他卻彷彿鄰家的弟弟一般。如今女人們見到兩兄弟濟濟一堂的場景,那種喜悅和傾慕已是不相上下了。他細心地替朱若水整了整披風,又將上頭用以固定的帶子繫緊了些。
朱若水嬌羞地低了頭,明曉得他做這一切不過是給民眾們製造出帝后和睦的假象,心中卻仍自“砰砰”跳著。她不由得想到前些天,先朝那位已經年過八旬的老太妃對她說過的話,“情”這個東西,總歸是腐心蝕骨的毒藥,這宮裡的女人若是沾了碰了,便是連死期不遠了。
李正熾見她一副木然的樣子,頗有些辛酸之感。便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冰涼的觸感讓他不由得打了一個機靈,濃眉一蹙,便沉聲問道:“你是不是病了?”
朱若水感染風寒卻是已經有好些天了,她讓宮裡的御醫瞧了,都說是小病,開一劑藥便好了。只是這病來勢雖然平緩,卻是藥石罔效。一旬過去了,既不見痊癒,也倒沒有太大的惡化。李正熾自月華公主出嫁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