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大少爺就要到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大太太會甘心把手上那點東西交了出去?人人都說大太太溫婉賢良,但那也是因為沒人礙著她罷了,若到時候有個萬一,首當其衝的不是大少爺,而是我們這些人!”菊香抓著玉蟾的手,說道,“若是平常,這些話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可現在你有了這麼一個出去的機會,姐姐實在是不忍心讓你就這麼錯過,所以才把這些掏心窩子的話說了出來!遠的也不說了,你就瞧瞧今天,大少爺還在書房,她們幾個就敢鬧得那麼厲害,聲音只怕傳到院子外頭去了吧?大太太治家最嚴,為什麼竟沒有人來管管?未必是她不知道,只怕是一筆一筆地記著帳,就等到到時候清算呢!你只想想被攆出去的碧雲、碧玉幾個,還有死了的汪媽媽和她的家人就知道了!這個地方,真真的是非之地,早離了早好!”
所以,菊香這些年只管著大少爺的衣物器具,其他事一律不開口嗎?玉蟾又何嘗不知道這些,正因為如此,她才更覺得難下決定,她說道:“姐姐既然知道大少爺處境艱難,難道就不為他擔心嗎?”
“傻丫頭,他再怎麼處境艱難也還是大少爺,哪裡用得著我們這些丫鬟來替他擔心?你還小,又不懂得這些人情世故,再留下去難免有你吃虧的一天。”菊香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從小跟著祖母長大,大戶人家的嫡庶之爭她見得多了,從來沒見真的把哪個主子怎麼樣了,都是各自身邊的奴僕遭秧,五年前鬧得那麼厲害,原先侍候大少爺的丫鬟一個都不在了,大少爺不也還好好的嗎?現在,大少爺又有先太太的陪嫁傍身,就算離了這個府裡也不怕過不出日子,你何苦要去湊那個熱鬧?聽你孃的,讓她拿了銀子來贖你回去,好好生生過你自己的日子去!”
玉蟾的神色就有些猶豫起來,說道:“姐姐容我再想想。”
“是要好好想想,這可是一輩子的事情!”菊香說得有些口乾,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接著又脫了外衣拉了被躺了下去,說道,“你要是想通了就找你娘來,讓她先到老太太跟前求一求,老太太性子軟多半會同意,由她老人家開口,大太太那裡也沒什麼話可說的了。”
“嗯。”玉蟾點了點頭,也換了衣裳吹了燈。
菊香便在黑暗中喃喃地說道:“出去隨便做些什麼,種地、養蠶都好,你現在還小還學得來,雖然苦些,也是安安穩穩的一輩子。”
“說的也是。”玉蟾應道。
這句話是月華的口頭禪,每次他不以為然的時候便會這樣說,玉蟾此時不知道該說什麼竟然不知不覺地學了來。房間裡便沉默下來,菊香的呼吸逐漸變得深長而平穩,玉蟾卻對著一室的黑暗睜大了眼睛。
菊香就像一個旁觀者一般,把這府裡的事都看得透徹,可畢竟只是一個旁觀者,沒有深陷其中的玉蟾知道得那般清楚。
卷一花褪殘紅青杏小 第十四章過往
五年前,玉蟾才剛剛被買進府,還在外院那偌大的庭院中學著掃地,對著滿院子的落葉心生絕望,而“大少爺”對於她還只是一個遙遠的陌生人。還未滿十歲的月華卻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床前圍滿了人。一個年紀大約十六七歲,身材微胖的丫鬟坐在床邊,一勺一勺地喂著藥,他甚至沒覺得那藥苦,只是在藥汁流入喉間的時候嗆咳了幾聲。
“你怎麼服侍的?都把大少爺嗆住了!”站在床邊的月望一直關切地看著月華,見他喝下的藥汁都嗆了出來,不由得大急。
月旃氏連忙上前勸道:“老爺別生氣,還是讓我來吧!”
“你才剛滿月不久,這要是過了病氣……”月望有些猶豫。
“都已經滿月了,沒事的。”月旃氏說道。
月望瞪了那丫鬟一眼,說道:“還不滾開!”
那丫鬟連忙擱下藥碗退開了,月旃氏上前先用自己的帕子把月華沾到嘴邊的藥汁輕輕擦了,又憐惜地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才端起藥碗,自己試了試溫度,再輕輕舀起一勺遞到月華的唇邊。
月華被吵醒過來,朦朧地看著床邊的人,呢喃地喊道:“爹,娘……”
後頭便有人說道:“太太,大少爺喊您‘娘’了。”
月旃氏也十分驚喜地點了點頭,連忙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俯身說道:“爹和娘都在這裡陪著你,你喝了藥再睡,睡醒了病就好了。”
月望也安慰了幾句,月華看清眼前的人,眉宇間露出幾分失望。但還是乖乖地喝了藥,然後無力地睡下了。月望和月旃氏吩咐屋裡的下人好生侍候著,然後嘆息著一起離開了。原本侍立在一旁的一名四十來歲的婆子卻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