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吵什麼!”外頭,獄卒粗魯的聲音穿透木質柵欄,耀武揚威的長鞭啪一聲打在她腕上,剩下的半碗白水全打翻在了地上。
眾人敢怒不敢言,映月抬下沉重的眼皮,視線漸由模糊轉為清晰,一張張臉就著昏暗的油燈湊上來,她揉下眼睛,小嘴驚得不住拉開。
“姑娘,你沒事了吧。”李阿婆手背上一條血紅的猙獰爬上來,映月望著面如黑炭的眾人,她怔忡坐在鋪著稻草的地上,方才,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看到的東西,很陌生,還看到一個大的框子中,出現一張男人的臉,只是很模糊,眉眼不明。
映月一手輕揉著太陽穴,單薄的身子朝著牆角縮去,“李阿婆,我沒事了。”
“記得清眼前人就好,”李阿婆抖抖膝蓋上的稻草,望向上頭暗無天日的牢頂,“你白天被山坡上滾落下來的岩石砸傷,我以為啊,這兒又得多一抹冤魂了。”
腦門上,被幾條破布裹得嚴嚴實實,連皺下眉頭都疼的厲害,女子一張小臉髒汙不堪,只看得見那雙晶亮的眸子熠熠生輝,“放心吧,我沒那麼容易死呢。”
“映月,方才真被你嚇死了,”原先躲在邊上的一名女子窩到她跟前,“天寒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這鬼地方。”
“快了,聽說五月盟的少主又會過來選人,到時候,你們就有出去的機會,”李阿婆哆嗦著兩手,摸索到角落的地方,身子剛鑽進去,就嘆息一聲說道,“只不過,又得死多少無辜的人。”
映月側目望去,頭靠著囚牢,卻並不追問,邊上,原先沉寂的雅芳平靜朝著她窩去,“五月盟,既然是過來選人,為何還要死人。”
李阿婆一張老臉在熄滅的燈火下顯出年歲的褶皺,她縮在牆角,身上蓋著一條破碎的被子,裡頭,陳舊的棉絮都已冒出頭來,“姑娘,你們不懂,到時候就知道了,能活下來的,其實都已經是在鬼門關轉了一圈,難啊。”
映月只覺頭腦暈眩,背部,因著李阿婆的話而躥上一陣陰森,直入脊髓。
“映月——”邊上,惜春將伴有黴味的破衣裳披到她肩頭,“我們靠著睡吧,這樣還能暖和一些。”
“好,”她點下頭,被煤炭灰塗滿的小臉轉向雅芳,“我們三人一起吧,今年的冬天似乎越加寒冷呢。”
整個地牢,只有頂上開著一個很小的窗子,映月抬頭,只看到外頭白茫茫的一片,應該是下雪了。凍結的冰霜凝集在窗沿,一經融化,就有水珠子滴落下來,幸虧,有人在地牢中間擺著一個破舊的面盆,不至於讓整個地面越發潮溼。
“起來了,起來了——”
“咣咣咣——”
圍靠在一起的三人猛地驚醒,映月揉下眼睛,看到一名獄卒手拿銅鑼,正挨著那廊子邊走邊敲。她急忙起身,外頭,已有人將門鎖開啟,眾人便被推搡著朝外走去。
邁上地牢的石階,掀開布簾,映月下意識將手擋在眼前,雙目中,仍有被刺痛的感覺。
昨夜,果然是下了一場大雪,如今雖然停了,那白雪皚皚卻沒過整個小腿,單薄的身子站在空曠的場子中間,禁不住瑟瑟發抖。
“站好了!”呼嘯而來的鞭子,一聲沉悶,被打之人只得蜷縮,不敢聲揚。
映月同雅芳和惜春站在一起,對面,則是同樣被抓來的男囚,為首的獄卒首領張指揮將那粗糙的馬鞭在手掌上輕輕敲打幾下,他一雙倒三角的眼睛一遍遍從眾人身上掠過,最後,一個躍步跨上高臺。
“明日,少主即將來到北荒營,今兒,讓你們沾粘五月盟的光,休息一天,好吃好喝的伺候著,”男子聲音粗狂,大聲說話時,整張臉都憋得通紅,他一手指了指場中央的大夥,邊上獄卒見狀,從幾口箱子中取出一些嶄新的衣裳分發給眾人。
映月抓著手中的包子和雞蛋,分到的衣衫都是一樣的,她眉頭輕挑,一時半刻分不清是何意思。
“張指揮,”一聲通報,只見來人神色慌張,氣喘吁吁地站在高臺下,“冰凍三尺,水潭都給凍死了,取不來一點水。”
“什麼!”男子聲如鼓音,震得人耳膜吃痛,“到了這個節骨眼,你居然說沒水,明日五月盟的人就到了,你看看這幫子髒兮兮的東西——”他說著,再度將手中鞭子指向眾人,“又髒又臭,你讓我怎麼賣個好價錢。”
映月心中頓生厭惡,犀利的眸中閃過一抹憤怒,她並未表露,眼簾低垂後,平靜地盯著地面。
來人亦是急的團團轉,“我這就讓人去將冰凍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