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也沒有吃。夜深了,餓得有些受不了,就找了個談話的間隙,出來跟劉彬(注:少奇同志的秘書,後為冶金部副部長,“文革”期間死於批鬥)說,能不能給搞點吃的?少奇同志聽見了就問怎麼飯都沒吃?我說沒有找到什麼可吃的東西,我來時,部隊還沒有籌到糧食。我無意中講出了部隊和根據地的處境。少奇同志很難受,一定堅持要把給他的糧食拿出來給部隊。”父親的這段回憶,本意是要反映劉少奇同志作為一個黨的領導人,在戰爭年代與部隊同甘共苦的革命精神,但也恰恰道出了九旅建立時期的艱難日子。
我翻看過九旅這次戰鬥的總結:“……打頑王光夏戰鬥十三天,營長都打赤腳,也沒有飽飯吃,只吃一些大小秫子稀飯,還能堅持戰鬥。”(1942年張愛萍《關於九旅的工作報告》)
彭雪楓說:“在邳睢銅,25團、26團曾經有兩個月沒有解過子彈袋,不要說是脫衣服睡覺了。九旅獨立營,夾著津浦路,幾乎沒有一天不在戰鬥。所以邊區的邳睢銅和宿東可謂最艱苦了!”
曾任九旅的政治委員韋國清說到九旅時,感觸頗深:“那時穿衣靠打漢奸,吃飯靠地方,鞋子有的穿草鞋,有的打赤腳。……艱苦啊!”
我父親要瀟灑得多,談到九旅,總愛說,那是個被蚊子會餐的年代。
父親有個特點,就是不怕蚊子叮。有一年夏天我們陪他去北戴河休假,海邊蚊子多極了,晚上散步,就繞著你轉,一邊走一邊轟。可父親不在乎,拄著根手杖照走不誤。我們都說他,你不怕蚊子叮啊?他說,蚊子不叮我。這就怪了?這不蚊子明明在他脖子上嘛!啪的一巴掌打下去,盡是血。我說,你真夠木的。是嗎?他很奇怪。看來,不是蚊子不叮他,而是他不怕叮,叮了也不起包,整個一個沒反應!按醫學的觀點說,大概是身體裡產生了抗體。他說在九旅時,“洪澤湖的蚊子真是多得很,我們都是給蚊子會過餐的。哪裡有蚊帳?只好用艾條燻,燻的嗆得受不了,只好用毯子包起來,又熱得不行,乾脆敞開了讓它去咬,咬得實在受不了了,只好跑來跑去,這樣馬馬虎虎一個夏天就過去了。”(注:1962年9月1日,在九旅成立22週年大會上的講話。見《步兵第��師軍史》)
路西反頑失敗後,九旅由新四軍3師劃歸到4師的建制,不幸的是彭雪楓犧牲了,父親回來接替彭任師長,不久,父親也負傷離開了華中戰場。兩個鐵腕人物相繼離去,這不能不說是九旅的悲哀。九旅在解放戰爭中歸華野2縱,後期改編為21軍63師。戰績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一個部隊要發展,靠的是上面重視,而要受到重視,靠的又是自己幹出成績。後來幾次大裁軍,63師成了乙種師,再裁,成了守備師,再裁,乾脆從解放軍的戰鬥序列中劃出去了,變成武裝警察了。父親在軍委工作時,我和他說起,他說:“不要爭這些,這不是我們個人該考慮的。”
和平年代,內衛治安、救災搶險、邊防緝私、剿滅歹徒,反倒成了人民群眾關注的熱點。沒有了戰爭,但武警、公安系統英雄輩出。和父親的經歷一樣,我相信,九旅的輝煌,最終還是把握在九旅同志自己的手中。
7 不以成敗論英雄
就在父親隻身進入皖東北後,當時接任中原局書記的劉少奇,在1939年12月的中原局會議上明確提出了他新的戰略主張:新四軍的發展方向不是向北,不是向南,更不是向西,而是向東。豫皖蘇和皖東地區都背靠國民黨統治區,如果向西發展,將同國民黨一、五戰區發生衝突,受到他們限制。北上華北,南渡長江,則都不可能開啟新局面。只有蘇北,不但全屬敵後,地域遼闊,有馳騁迴旋的廣大地盤,且北近山東,可同八路軍互相依託,互相策應。劉少奇指出,應把蘇北看作新四軍的戰略突擊方向。他疾呼:“廣泛猛烈地向東發展,一直髮展到海邊上去!”
這一點,和父親在戰略上的主張不謀而合了。皖東北的戰略地位一下子凸顯出來。
三個月後,劉少奇又向中央建議,調華北八路軍三個以上主力團來華中作戰。中央接受了他的提議,指派黃克誠的344旅迅速南下,增援華中。劉少奇這時正在皖東。皖東和皖東北兩個根據地只一河相隔,這對長期處於敵後孤軍奮戰的我父親無疑是一個絕好的訊息,他立即電請少奇同志來皖東北檢查工作。劉原本是打算把進軍蘇北的重心放在皖東的,根本沒有去皖東北的計劃,回電婉拒了。父親不死心,再三邀請說,兩個根據地就隔一條河,我到河邊去迎你總可以吧。盛情難卻,劉這才決定親走一趟,前後打出了三天時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