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3 / 4)

小說:天淨沙 作者:

長急了,看樣兒真想叫警察。

“你敢,格老子的,由著你了!”人堆裡突然擠出一胖女人,聲音洪亮地罵五佛縣長。江長明一看,正是車上跟自己說話的那婦女。就見她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撲到縣長面前,“抓,抓啊,你今天要是不抓,就是老孃下的。”

人群譁一下爆出猛笑,這話在五佛地界上,罵人是最嚴重的。

五佛縣長往後趔了趔,沒想胖女人一步上前,大胸硬是逼在了五佛縣長身上。“有本事你抓啊,往後退個啥,你個有娘養沒娘教的,跑這兒耍啥威風,有本事給我們要水去。”說完她拎出塔兒寺的聖水,灌了一口,把水壺遞給黑臉漢,“喝,這是聖水,就剩一口了。”

人群又是一陣鬨笑,江長明這才知道,胖女人是黑臉漢的女人。

龍勇大約是被胖女人的氣勢給嚇住了,不露聲色地退到人中間,一言不發。

胖女人得勝似的,一屁股坐在木杆上,差點將木杆壓折。

太陽死命地曬,一股青煙從地上騰起,公路兩邊很快熱得站不住人了,人們無望地紛紛退去,四下尋陰涼,可哪有陰涼。五佛雖是二陰山區,但山上偏是不長樹,草都沒幾根。站在公路邊,你能清楚地看到蒼浪跟五佛的分界,哪兒綠斷了,哪兒就進了五佛。

蒼浪跟五佛不在一個市,要解決這矛盾,怕光來個龍勇還不行。局面一直僵持著,江長明回到車上,拿了包,車是不能前行了,他想走著去五佛縣城,一邊走一邊看看五佛的旱象。

3

旱。到處是大張著等水喝的嘴。

土地幹得裂開二尺長的口子,地哪還有地的樣子,分明是一張幹牛皮,硬噘噘的,腳一挨格巴格巴響。麥子捲了,不是鐮割的,太陽卷的。一半人家索性就沒收,還收個啥呀,望一眼心都要爛,其實那已不是麥,是枯黃的草,是農人風乾的淚。

包穀曬得有皮沒毛,本該肥綠的葉子枯焦一片,風一吹髮出嚓嚓的響,穀穗剛露出頭便被曬了回去,就像夭折的孩子,死在了襁褓裡。江長明接連看了幾塊地,心裡響出一聲嘆,遲了,就是一黃河的水流過來,也無濟於事。

洋芋地更慘。壟起的地溝原本肥肥沃沃,拳頭大的洋芋會讓地溝格外壯實,油綠的洋芋秧讓人很容易聯想到豐盈的女人,可江長明的眼裡,卻分明是一派塗敗,地溝癟癟的,怕是連雞蛋大的洋芋都沒結下。秧哪還像個秧,一撲兒一撲兒的,全都蔫敗在地裡。幾隻羊拚命地把頭牴在壟溝裡,想借秧苗尋點陰涼,折騰了半天卻發現是徒勞。羊惱了,它們的眼裡讓太陽曬出了血,它們必須得發洩,這樣的毒日頭不發洩就得悶死。於是幾隻羊在江長明眼皮底下互相牴起仗來,它們把憤怒發向對方,結果一隻羊的眼戳瞎了,血汩汩流出來,其它的羊立刻伸出舌頭,爭搶著舔起來。

江長明不忍再看下去,他的嗓子裡直冒火,望著被火燒光一般的大地,心禁不住抖成一片。記得第一次來五佛,他還不到三十歲,到處是豐收的景象,水澤良田,滿目綠盈。這才幾年呀,咋就變成了這樣?

江長明拿出最後一瓶農夫山泉,剛把蓋子擰開,噌,不見了。扭身一望,幾個裸著屁股的小男孩彷彿搶到金子一樣,一溜眼不見了。

遠處的村莊,近處的農田,無不在驕橫的太陽下發出嗚咽。

江長明的心被震憾了。

胡楊河啊胡楊河,你不是被譽為母親河麼,你不是哺育著一代代的沙鄉人麼,你不是潤澤著這兒的一草一木麼,何時你變得如此殘忍,竟置幾十萬人的死活不顧?!

趕到縣城,天已擦黑,人們光著膀子,一溜擺兒坐在街巷裡納涼。夜幕下的街巷充斥著揮不走的汗臭,還有一股焦腥味,風捲著沙塵,打在城市的臉上。城市的疼痛是堅硬的,不像鄉村那麼溫和。江長明聽到不少人在罵天爺,說把雨都下到南方了,寧可把南方淹死也不給北方灑點尿珠子。

日他姥姥的,再曬,就把人也曬死了。

老範並沒有在賓館等他。

老範是縣治沙站的站長,快六十歲了,一直嚷著退,卻終也沒退掉,現在還在位子上。他是五十年代農大的高材生,跟鄭達遠差不多,只因出身問題,從北京發配到了五佛,這一生就跟五佛的沙漠攪到了一起。不幸的是文革中他被打壞了腿,落下了終身殘疾,現在走路還一瘸一拐的,行動不大方便。

江長明登記好房間,縣上的賓館沒有空調,室溫在38度以上,置身進去,彷彿掉進了蒸籠。江長明灌了一肚子涼水,走出來。就看到老範一瘸一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頁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kanshuwo.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