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輸。唯一能拼的,只有自身才學這一項。
所以在經年苦讀且考核成績日益優秀的基礎上,這些學生大多自以為才情不俗,且心高氣傲。如今卻被一個自稱沒讀過四書五經的世家子為難的啞口無言。縱然此人乃長安赫赫有名的薛家世子,眾人仍舊覺得面上無光。所以才起了離席之心。
這並非是王士澤等人輸不起,而是他們之間不光代表著己身,還代表著太學和國子學兩座學院。如今太學既在此次交鋒中偶有失利,便當立即離開,也免得旁人誤以為他們太學的學生輸不起,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沒臉再留下來。
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學院在說出那一番話,在大義上佔了上風之後,卻沒有如同以往的乘勝追擊,反而說什麼“一笑泯恩仇”“意欲共把酒”,一眾太學學生不由得面面相覷,略顯遲疑。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留下來以表現自己對這一遭偶然失利並不在乎的大氣,還是應該就此離開,以表達太學學生不跟“紈絝子”為伍的決心。
這些太學的學生們也大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用句後世的話說,正是最看重顏面且迫不及待的以為自己是大人,能為自己做主能對自己負責的階段。所以想法也就更加特別。他們一面想要在失敗面前表現的更加坦然,更加舉重若輕,一面又不想承受失敗後大堂內其他人異樣的嘲笑目光。薛衍看在眼裡,笑眯眯的給坐在一旁看好戲的許六郎等人使了個眼色。
許六郎等人會意,蔣七郎不等旁人開口,因說道:“怎麼,不好意思坐呀?當初爾等那般嘲笑於我,我還不是唾面自乾。都是國子監的學生,難道你們太學的人就是這般小氣,贏得起輸不起?”
“誰說我們輸不起?”王士澤向來都是最看不上蔣七郎的。沒等蔣七郎的話音兒落足,便冷笑道:“方才一席話,竟是我託大了。聖人有云人生而有涯然學海無涯,我區區一介太學學生,自然不能萬事皆懂。但你也未必比我懂得多少。倘若不服,我在這洗耳恭聽。”
口內這麼說著,幾個太學的學生順其自然的坐了下來。
“那也比你懂得多。”蔣七郎笑眯眯介面。他原就是出身將門,薛衍所問之題旁人雖不能達,但是他們這些世家子弟縱然所知不全,卻因耳濡目染,到底比滿門中只知讀書求經義的書生們強多了。又有許六郎、韋四郎、方五郎等人在旁查遺補缺,一時間倒也將薛衍方才那些問題回答個七七八八。
王志澤等人平常在學院裡只知清談辯難,偶爾寫策論也只是從大義出手,向少能聽到這些鉅細實務。何況大褚官場風氣也都是慕翰林清貴而避地方庶務,王士澤等人以前從來不覺得這些實務有何值得關注之處。只知道學好儒家經典,將來入朝為官報效朝廷。但是這報效朝廷的具體過程和手段卻從未想過。
今日被薛衍這麼一問,倒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這些。更在聽過許六郎等人的回答後,明白世家子也並非是他們以為的那樣一無是處——至少於眼界和做官的手段上,倒是比他們更熟悉一些。
但是王士澤等人卻並不灰心自怨,既然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在哪兒,平日裡多彌補一些便是了。張子游因笑道:“向日我們在學院裡只曉得通讀經義,這些朝廷庶務原也不是我們能接觸到的。正所謂不知者無罪,雖然我等身份所限,不能閱讀朝廷邸報,但平日裡多讀一些地方誌還是可以的。那些地方誌裡頭均描寫了各州府的風俗人口等事,看來倒是對我們頗有益處。”
王士澤等人聞聽此言,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薛衍等人隔桌相坐,也對這些太學學生的進學之心頗有感觸。
孫大家端坐於正堂,眼看著太學學生和國子學學生的一番爭論就此化干戈為玉帛,不覺笑著稱讚雙方好氣度。又寒暄了幾句緩和氣氛,這才開始今日的正題——做席糾。
說來生澀拗口,其實就是一種行酒令。形式頗為複雜,又要對詩又要吟詞又要唱曲兒,反正薛衍鬧了半天也沒弄明白。
太學的王士澤等人眼見薛衍果然在接下來的一系列行酒令中只坐壁上觀,三箴其口,也都沒什麼好說的了。
那位孫大家原本見薛衍妙語連珠,頗有捷才,一時還對他頗為好奇,誤以為薛衍方才那一席話是謙辭。後來見薛衍果然不通文墨也對這些雅令不感興趣,心下微微失望,然職責所在,又不好冷落客人,不覺笑問薛衍可有什麼好玩兒的酒令可以行來。
若論甚麼雅緻的酒令,薛衍可不知道。可若論飯桌上或眾人聚會時願意玩的小遊戲,薛衍卻頗多。只是倒不好令眾人遷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