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名喚陸梅蘭。”
郭掌櫃猛抬起頭來,叫道:“老爺,她叫陳寶珍,最是個兇狠刁潑的女子。仗著有三分姿色,讀過幾本書,能說會道,專幹那惹蜂引蝶的勾當。她丈夫名叫陸明,死了還不到半年。老爺,陸明死的可有些蹊蹺。”
狄公問道:“陸明之死有何蹊蹺?”
“老爺的前任處斷這事太草率,沒有驗屍就匆匆備案埋葬了。不過,那時這裡正在打仗,他確也一時顧不到細查一個小小的棉布莊掌櫃的死因。”
狄公忙問:“陸掌櫃死因如何備案的?”
“陳寶珍找來了一個姓康的江湖郎中,匆匆驗了陸明的死屍便籤了個心病猝發的斷診,交送官府了。前刺史信而不疑,當即回覆了官批,押了大印,草草備案便擇日埋葬了。”
“你知道那陸掌櫃是如何死的?”
“說是飲酒過量,心病猝發。陳寶珍說他空肚喝了一斤白酒,死於爛醉之中。我認識陸明的兄弟,聽他那兄弟說陸明死時臉色未變,只是眼睛從眼窩裡凸了出來。我當時疑心是被人猛擊後腦所致。我向前刺史提出我的看法,誰知前刺史還怪我多事。他對康大夫的斷診深信不疑。”
“那康大夫如今何在?”
“幾月前便移家去了南方,以後再也不曾見到過他的影蹤。”
狄公道:“原來如此。這番我倒要將此事細細勘查一遍。雖然目下已有兩件疑難的案子弄得我焦頭爛額,但誰叫我要做官的?做官便要對百姓負責,對律法負責,決不能讓真正的罪犯逍遙法外而善良的無辜卻蒙受冤屈。陸明之死真有蹊蹺,我定要查清此事,使他瞑目九泉。——少刻我便將陸陳氏傳來公堂訊問。
第十二章
狄公送走郭掌櫃,只覺頭暈眼花,心神忡怔。自從那天在朱員外家的酒宴上受了點風寒,至今一直感到胸悶氣塞,六情不舒。他決定獨自出城外去遛遛馬,藉此散散鬱悶,以便讓自己的頭腦清醒清醒。適才郭掌櫃談起陸明之死,陸陳氏的兇惡形象又在他眼前浮現。他隱約感到陸陳氏不是一個善良之輩,她寡居未及半載便偷漢子,莫非她的親夫是她設計害死。想著想著,不覺過了舊校場,悠悠然出北門,在皎潔的白雪地裡放轡馳驅。
遠遠望去,彤雲裡露出一座高聳的峰頭,那便是著名的藥師山了。據說古時張天師在這裡種過神藥,故名。山腰如今還有一座天師觀,觀後有一天師洞,風景幽美,古蹟斑斕。山背後的懸崖峭壁上,經常還可採到珍貴的人參和靈芝,故更增添了三分仙氣。
狄公將坐騎系在一株枯禿的松樹幹上,信步拾級上山。一面細細觀賞山道兩邊赭色石壁上的摩崖刻石。忽然,他見石級上有清晰的腳印,那窄小的印跡,分明是一個女子的腳踩出的。狄公循著腳印上到半山,猛見天師觀後的一方巨崖下一個娉婷女子正在用花鋤挖藥草。
那女子聽見身背後有“沙沙”的腳步聲,忙轉過身來,放下花鋤,上前款款道個萬福,說道:“原來是狄老爺小遊至此,嚇了我一跳。”
狄公道:“郭夫人,原是你在這裡挖藥草。聽說你幾天前在這裡挖到一支人參。”
郭夫人笑道:“那真是僥倖。老爺怎的有閒情逸致獨個來這裡逛?莫非眼紅我挖到人參,也想來撞撞運氣?”
狄公道:“哪裡,哪裡,我只是被藍大魁的案子弄得頭昏腦脹,心神不舒,故獨個來這裡散散鬱悶,清爽清爽腦子。”
“老爺,那案子至今仍無線索?”
“不!那犯案的兇手已露了些端倪,很可能還是一個女子。”
“啊!”郭夫人不覺驚叫出聲。“一個女子?真會是一個女子。藍師父與我丈夫是好朋友,我丈夫會幾套拳都是藍師父一手指授。平時我確也見藍師父對女子冷若冰霜,態度很是倨傲。他——他似乎一點都不懂女子的心腸。”
狄公見她的兩頰升起兩朵紅雲,眼睛裡閃出一種迷惘羞澀的光芒,不覺微微吃驚,心中好生納罕。忽然他問道:“郭夫人,我上次到宅上見你家中養了許多貓。不知養貓是你的愛好,或是你丈夫的愛好?”
“我們都十分地喜愛貓,平時見著一些無家可歸的小貓、病貓,總心中不忍,都抱回家來養著。——如今我家中共養著七隻貓。”
狄公點點頭,他恍忽見郭夫人一對深黑明亮的大眼睛正緊緊睃著自己,心中不由一慌,只感窘迫尷尬,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
他抬頭見山崖上正挺立著一樹高大的梅花,一陣寒風吹來,花瓣共雪片齊飛,紛紛揚揚,煞是美觀,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