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輕易吐露於其他群臣。
狄公搖了搖頭,挑出了載錄有匿名信的附件。那只是一份抄件,原件已查封京師大理寺。狄公從匿名信的行文風格來看,端的是一高超手筆,有很深湛的文字造詣。信體的空白處並抄有欽差的硃批:“此信系出自一個知情的大臣,立即核對內容及筆跡。”附件後註明此信撰者闕名。儘管欽差懸了賞格厚賜與告發有功人等,終不見有自稱寫此匿名信的人前去領賞。
狄公慢慢捋著長鬍子,細細推敲著這案子。九太子在密信中蓋了私章,要偽造是不可能的。且那任欽差的原是大理寺正卿,朝廷中最精幹、最正直的刑事審理權威,從不私便阿附,就是王公貴戚也有懼他三分的。那麼宋秀才又能得到什麼有力證據以洗刷他父親的彌天大罪呢?所有這些發生時他才五歲,且流離顛沛,靠了遠方舅父的收養才掙扎出一條生命,他能有什麼辦法搞到牽涉當年偌大一起案子的第一手材料呢?——況且他現在自己已被人殺害了。看來要查清此案,還須找到宋一文孃家人物。
狄公叫來老館吏問道:“裘先生,你能否將甲戌年的稅冊拿來與我看看,我要找一找姓宋的一族的稅額狀況。”
老館吏領命去了一會,便將甲戌的稅冊拿來交給了狄公。狄公專一查尋那納稅少的貧寒人家。宋一文的母親既是莫家的第二房侍妾,她的父親決不會富裕。不消多時,他便見到一個姓名叫宋文達的戶主。
宋文達的職業欄自填著菜農,一妻兩女。長女嫁陶瓷器銷店主,夫家處黃,次女賣與莫德齡將軍府,收了房。——後面注了宋文達的死亡年月。因宋文達沒有子嗣,這一戶便登出了,簽押了縣司戶、司倉的兩方朱鈐。
狄公又向老館吏要了陶瓷器行會的稅冊,才翻了幾頁,果然發現有一個姓黃的小鋪主,妻宋氏,住在東門附近的一條小巷裡。——狄公這才心裡感到舒泰,臉上露出喜色。他用筆記下了那黃掌櫃的地址和收養宋一文京師那房舅父的名姓,又抽出告發莫將軍的那封匿名信,隨後將全部案卷奉還老館吏,道了謝便與高師爺僱轎回衙。
狄公到內衙找到了羅應元,彙報了在縣學書庫的全部收穫。
“羅相公,那宋秀才原來是莫德齡將軍的兒子,系一個姓宋的侍妾所生。他到金華為了證實他父親被人誣告,企圖找到十八年前寫匿名信誣告他父親的人——他可能握有一份能洗刷他父親罪名的證據。這與硃紅說的甚為合契。目下他還有一個姨母住在金華,開著一爿陶瓷器鋪子。我此刻便去找到他的那個姨母,見是住在東門內,然後再去黑狐祠將硃紅接回縣衙。羅相公,或許我還能趕上你詩集的評議哩。”
第十五章
狄公回館舍更換了那件海藍長袍,戴上黑弁帽子。便出縣衙儀門,拐上了街,僱了一頂小轎直趨東門。
轎到東們內一排鱗次櫛比的平房前停下。狄公見有一家綢布鋪,便進內花了二兩銀子剪了一匹上品的花金綢和二匹文葛,又到果品鋪買了兩隻燻肥鴨和一盒月餅,便依著地址尋找那黃記陶瓷器鋪。
半日,狄公才在一條彎曲幽暗的小巷盡頭看見了一家小小陶瓷器鋪。鋪外遮起一塊打了許多補丁的布篷,鋪內放著一堆粗瓷打製的碗盤茶具、溺壺缸罐。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正坐在攤子後面。
狄公上前打了招呼:“不知先生是黃掌櫃不?”
那漢子十分驚訝,忙點頭道:“正是。貴相公要買什麼?”
“我姓宋,與掌櫃太太是本家,”路過金華特來拜會姐姐。”
黃掌櫃半信半疑,回頭對屋裡一個正埋頭做針線的中年婦人叫道:“渾家,你的一個本家相公來看望你了。貴相公請店裡坐,待我去沏盅茶來。”
那婦人出來相見,也是十分詫異,她從未聽說有過本家兄弟。狄公將禮品一遞上,開言道:“姐姐,三叔從京師來信說及伯父母雙雙下世,並把你的宅址告訴了我。適逢我由徽州去京師收帳路過金華,便轉來拜認姐姐。奉上兩樣薄禮,聊表芹意,還望姐姐笑納。”
那婦人一見綢料、文葛,肚內便喊“僥倖”,又見燻鴨和月餅,早歡喜得笑眯起了眼,哪裡還去問其中委曲。便一口認了這位素不相識的堂弟。
“賢弟如此破費,為姐姐的怎過意得去?今日燈花爆了幾爆,我便疑心有吉人來訪了。”
黃掌櫃忙說:“渾家,趕快去將燻鴨切了,再取一隻大碗和幾隻瓷杯來。今日中秋,我早備下一瓶白酒,沒夢想到還有燻鴨下酒,真乃大吉利市。渾家,我再不道你孃家一個不字了,卻原來還興旺發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