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也不要緊,有這個給他們!”李臣章笑著放下筷子,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合成一個圓圈。“繁昌縣衙門上上下下我們都打點了,光縣太爺一人就給了五千兩銀子,他何苦得罪我這個財神菩薩。”
瞿、李的答話使曾國荃大為吃驚:安徽的混亂一點不亞於湖南,大哥的吏治,看來也並沒有收到成效。湖南、安徽如此,其他省也好不了多少。官場上下成天喊什麼中興、中興,真是笑話!
這時,一個嘍囉走進亭子稟報:“大頭領、二頭領,白眼狼回來了,事情辦得很順利。”
“知道了。過兩天,老子賞他個滿意!”瞿榮光揮揮手,嘍囉走了。
“你們又幹了什麼好事?”曾國荃笑著問。
“小事一樁。”瞿榮光給曾國荃遞來一條羚羊腿,說,“慶豐村有一個大戶,為富不仁,鄉民們都恨他。白眼狼帶幾個弟兄綁了他一票,撈了一萬兩銀子,為百姓出了口氣,又為山寨撈了一筆錢。”
“你們也要知道收斂一下,一味幹下去,鬧大了,不是繁昌縣令能遮掩得了的!”曾國荃啃著羚羊腿說。
“九帥,您老不是別人,我跟您老說實話吧!”李臣章右手抓起左手衣袖往嘴巴上來回擦著,弄得袖口油晃晃的。他正正經經地說,“九帥,這滿人的氣數已盡了,江山坐不久了,我們不怕它了!”
“你有什麼根據?”接話的曾國荃的態度是那樣的平靜隨和,彷彿他與血戰長毛,拼死保衛皇上江山的往事毫無聯絡,而是那種來自飛鷹嶺、蝙蝠洞、仙女峰上的好漢強人。瞿榮光頗覺意外。
“早兩個月前山上來了一個做生意折了本的小商人,他在北京做過半年生意,親耳聽人說,太后年輕,守不住寡,後宮裡常可聽見嬰兒啼哭,那是太后的私生子。又說小皇帝人還沒變全,就由太監帶著,偷偷溜出宮外逛八大胡同。九帥,您老看,這樣的太后皇上,還不是亡國的象徵!”
“不要亂說。”這些話,曾國荃早就聽說過,但由李臣章的口中說出,他仍感驚訝:這樣偏僻山坳裡都傳說這種新聞,可見全國會有多少人知道!出於多年養成的習慣,他需要在一般人的面前維護朝廷的尊嚴。
“不是亂說,九帥。”瞿榮光嘻嘻地笑著,“那個兄弟講,北京的老百姓都知道。娘偷人,兒嫖娼,這樣的皇家還有什麼臉面,他的江山還能坐得久長嗎?弟兄們都說,更大的內亂馬上就要到來,天下大亂,我們就好過!”
“暫且不講京師的事。”李臣章說,“眼下明擺著的兩件事,就足可證明滿人混不長久。一是繁昌縣太爺,我們用五千兩銀子就買通了,這樣的貪官穩坐衙門。二是九帥這樣勞苦功高的大臣,卻受人排擠,開缺回籍。世界如此不公平,這難道不是亡國的預兆!”
這後一句正說到曾國荃的心坎上,他憤憤地罵起來:“這天底下盡是他孃的壞人當道,好人受氣!”
“正是這話!”李臣章忙點頭,“卑職想天下大亂後,一定是九帥和老中堂出來收拾殘局,到那時我們猛虎山全體弟兄都聽九帥和老中堂的。”
“我們都聽九帥的調遣。”瞿榮光立即接著說。
這時,曾國荃才明白李臣章深夜請他上山的真正目的。他畢竟不是想與朝廷作對的綠林響馬,心中隱隱擔心起來。他曼聲應道:“行呀,一旦有事,我一定派人來猛虎山找你們。”
“弟兄們都仰仗九帥大人的提攜!”瞿榮光、李臣章一齊說。
三人又一起喝了一陣子酒,便起身離開亭子,又到一些關卡之地看了看。瞿榮光請曾國荃賜教,曾國荃也隨時指點一二。待到天黑時,曾國荃告辭,瞿、李苦苦相留。曾國荃說:“我有要事去江寧見大哥,二位情誼已領了,以後再相會。”
見實在留不住,瞿榮光捧出百兩黃金相贈,曾國荃謝絕了。於是李臣章捧出一個大布包來,說:“九帥不收黃金也罷,這包土產,請您老一定收下。”
“什麼土產?”
“布包裡有兩張虎皮,連頭到尾沒有損壞一點,是這幾年打得的兩隻老虎身上剝下的。原是留著我和瞿大哥用,現送給九帥一張,另一張請轉送給老中堂。還有一張灰狐皮送給大少爺,做一件坎肩。”
曾國荃開啟布包,只見燭光下兩張金毛虎皮閃閃發光,心裡十分喜愛,笑著說:“謝謝你們的重禮,我和老中堂收下了!”
雙義堂大坪中停著兩乘轎子,前前後後簇擁著百多個手執火把的大漢,跟昨天夜*'奇‘書‘網'*Qisuu*'奇‘書‘網'*晚一個樣。曾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