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洲汾神廟散步,從西院回來秋華堂,見席已擺好。痴珠送酒,大家通辭了。黻如首座,謖如第二位,子善、子秀第三、第四,以後位次,不用說是痴珠一人上首,下首秋痕、掌珠、瑤華三人團坐。
酒行數巡,掌珠唱了一支小調,瑤華唱了一支二簧。秋痕向痴珠說道:“我今天嗓子不好,你給我告個假吧。”黻如笑道:“你不唱,我說個令,你卻要依。”秋痕道:“我便遵令吧。”黻如笑道:“還有一說,別人不管,你是不準眷代。”秋痕遲疑一會,也自答應。黻如便喝一杯令酒,道:“我這令是一個字,如因緣因字,困卦困字,將裡頭一個字挖出來,卻得有本字領起,疊句《四書》兩句。說得好,大家公賀一杯,說得牽強及說不出者,罰三杯。大家依麼?”大家通依了。黻如道:“我如今說一個‘國’字吧,《四書》疊句是:‘或勞心,或勞力’。”大家都讚道:“好!”公賀一杯。
下首是子善,想了一會,說道:“我這字不好,是個‘囚’字,《四書》疊句:‘人焉瘦哉?人焉瘦哉’?”故如道:“字面不好,說得《四書》卻極渾成,大家通喝杯酒吧。”下首是掌珠,情願罰酒。再下首便是秋痕,秋痕卻不思索,說道:“我說一個‘囿’字,《四書》疊句:‘有民人焉,有社稷焉’。”大家都拍手說道:“自然之至,我們該賀一杯。”
秋痕瞧著痴珠笑,痴珠急把臉側開了,向瑤華說道:“琴仙,輪到你了,你想一個字,我替你說《四書》。”瑤華想一想,說個“圇”字。痴珠道:“這個字教我那裡去找兩句《四書》呢?你再說一字吧。”瑤華又想一想,說個“圄”字。痴珠道:“得了:‘始吾於人也,今吾於人也’。”黻如道:“錯了。這兩句是疊文,不是疊句。而且‘吾’字在第二字,該罰三杯。”痴珠道:“我說得太急,忘了。但我是替人的,罰一杯吧。”黻如也依了。
痴珠喝了酒,復向瑤華道:“你再說一字。”秋痕道:“已經罰了,還要重說作什麼呢?”瑤華笑道:“給我再說一個吧。”掌珠道:“你有人替說《四書》,又有人替喝罰酒,就說一百個也何妨呢?”瑤華道:“我只說這一個,看他有《四書》出來沒有。”大家問道:“什麼字?”瑤華道:“囦’字。”痴珠鼓掌道:“水哉,水哉!”大家也譁然笑道:“妙得很!大家又該賀了。”於是子秀說個“田”字,《四書》是:“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謖如說個“曰”字,《四書》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大家也都說:“好!各賀一杯。”
痴珠道:“我說一字收令吧。”便說了個“固”字,《四書》是:一古之人,古之人”大家齊聲道:“好!”黻如道:“我喝一大杯。”痴珠道:“我也陪一大杯。”
此時內外上下都上了燈,痴珠向謖如道:“回首七夕,不及一月,再想不到今日開此高筵!”便吟道:“死別已吞聲,生別長惻惻。”謖如道:“我自己也想不到。”說著,兩人神色都覺修然。
秋痕怕痴珠喝了酒傷心起來,便說道:“我有個令,大家行吧。”黻如道:“什麼令?大家商量。”秋痕笑道:“我這令,是有賀酒,沒有罰酒,做個破題。”痴珠笑道:“酒令要做破題,也是奇談。”黻如道:“《桃花扇》上酒令不是有個‘冰綃汗巾’的破承題麼?且看秋痕出什麼題。”秋痕道:“我這題也是《四書》上有的。”謖如道:“又牙的令是《四書》,你的令又是《四書》,不是單作難我麼?”秋痕向謖如道:“我出題,隨著人做不做,你再想一個令吧。”謖如想一想道:“我還飛觴吧,是‘江南’二字,數到者,兩人接令。”痴珠道:“好!秋痕,你出題吧。”秋痕道:“我的題是《四書》開章第一個的圜。”黻如道:“好題!”秋痕道:“謖如,你飛觴吧。”謖如喝一杯酒,說道:“子善、黻如喝酒:乘勝克捷,江南悉平。”痴珠拍案道:“好極!顧我老非題柱客,知君才是濟川功。”就將大杯,教秋痕斟滿一杯,向謖如道:“我賀你一杯。”於是子善、黻如也喝了酒。
黻如笑道:“行文、喝酒、飛觴,今日真是五官並用。”秋痕催著飛觴,黻如道:“我先交卷了,再飛觴吧。我破題得了。”便念道:
“所貴聖人之神德兮,劮揭暈�病!薄�
痴珠笑道:“超妙得徹大家各賀一大杯吧。”於是大家各喝了酒。子善道:“聽著‘江南’飛觴:青山一髮是江南。琴仙、秋痕喝酒。”黻如便指著秋痕,笑道:“我要再給秋痕喝一杯:家在江南黃葉村。”痴珠吟道:“山中漏茅屋,誰復依戶牖?’當下瑤華、掌珠各喝了一杯酒。秋痕便喝了兩杯。 痴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