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不稱心不如意,以致站在自己心愛的要痛死的男人面前,她連呼吸的勇氣都沒。
肩膀上一隻針管在緩緩注射。她漸漸眩暈,只恍惚記得閉眼之前女人走向那個巨大的冰櫃拿出了一個玻璃罐。
再醒來的時候女人正在她的旁邊看書,見她動了動,女人過來扶起她。
她問:幾點了。
晚上八點多。不算晚。
哦。
你要不要看一下效果?說著女人把一旁的鏡子拿了過來。
她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慢慢點點頭。
女人的愛
鏡子裡的女人,面龐白皙,圓潤飽滿但不失嬌弱,筆尖微向上挑起,眉毛細長平緩,眉心微蹙會有一個小小的漩渦,彷彿天生為了裝進所有男人的心計。眼尾稍微長了一點,但是很有風韻。
她的心裡先是閃過了一絲驚喜,隨之而來掠過一抹憂鬱。恍惚間有那麼一刻,她覺得找不到自己,是一件多麼可恥並且令人惶恐的事。
女人幫她穿上衣服,囑咐她臉的邊緣是由特殊膠質粘合的,老實來說,這項技術還不太成熟,時間久了臉皮有可能會乾裂崩開,所以她每隔一個月都要回來做專門的粘合保健。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臨走的時候她頓了頓回過頭:為什麼有的人走出去會那麼……
難看是麼?
她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因為你們的面容彼此依照尺寸對號交換。她們不再奢望任何愛情。這個社會上,渴望沉寂的人與那些想著法兒往上爬的人以差不多的數目存在。他們暗淡。因為他們早已心灰意冷。
不做多言,她有點明白那個大冰櫃存在的意義了,女人把她送出門口,臨走的時候叫住她:不管如何。繼續生活。
她不明白為什麼那女人要說這個。不是說這項技術還是挺安全的麼。
走在夜路上,風隨時都會吹蕩起她的風衣,街燈下,有很多人投來豔羨的目光。她第一次知道了在別人的瞳仁裡以綺麗的姿態出現,是一種什麼味道。很甜,很飽滿。
他們擦身而過。她故意丟下一支鋼筆。裝作無知地往前走。這是多麼濫俗的技藝。
他蹲下身撿起來回過去拍她的肩。她綻了一灣淺笑。
謝謝。
男人定住了。眼裡隱隱閃爍著兩點淚光。
她驚了一下。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是這種反應。
他看了看她胸上的工作牌。隨之而來的是一聲輕的幾乎聽不到的失望嘆息。
她還是用靈敏的反應捕捉到了。男人反身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來把她叫住:喂。小姐!
她欣喜若狂的回過頭:唉?
他又走回來:看你的胸卡,貌似咱們是同事。能……一起聽場音樂會麼
女人的愛
她本以為是吃飯,心裡就想著怎麼剛一見面就聽音樂會。不過陪著心愛的人,做什麼都是不重要的。不是麼不是麼?你們心裡回答一下,肯定是的。
她點點頭。男人接過她手中的手機,叭叭叭按了一串數字存了下來遞給她。
其實他剛才按進去的那個名字她早已爛熟於心。
她是個安靜的女人,不矯情,不生厭,對什麼東西的態度都不置可否,聽音樂會的過程也很平靜,大提琴樂團的曲子平緩交結,讓人昏昏欲睡但還不至於離席。
他貌似對她很滿意。一起吃了飯,送到樓下,象徵性地道了晚安親吻額頭。
第二日休班的她在家中收到花店送來的鮮花,毫無懸念的告白和接受。如此平凡又如此迅速。可是為了這一刻歡愉,她等了足足一年。從她來到A市開始在這邊定居看到窗戶對面的男人為始。現在搬了家換了名定期去做膠化縫合保健。一切都得到新的突破性進展,就像是破繭而出的蝶一樣,飛向了一個花花世界,她有點頭暈了。
溫吞的男子並不乏激情,但是以平淡簡約為主打。和所有的男女一樣,他們逛街,吃飯,牽手,接吻,擁抱……他動作輕緩不失關懷。
但是。
她總覺得,他一方面很渴望,另一方面卻又很勉強。如此這般,既然勉強當初又何必靠近。他們開始爭吵,兩個都不是會爆發的人,只是平緩的說一些刺人骨髓的冷淡又傷人的話語,然後就是靜默。女坐床頭男床尾。一個抽菸一個哭泣。然後各自歸回各自的寂寞。
當平靜被打亂,人就會隨之不安,漸漸的手頭的一件件事情都做不好。比如。忘記去做膠化縫合保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