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漢們全部站起,有的手甚至摸上了腰裡的兵刃,客棧夥計一看不妙,趕緊過來賠笑。
“幾位客官,有話好說,有事好商量!您看,這大雪天的,不管是磕了碰了還是摔了,想找個大夫都找不著。出門在外,都多包涵吶。”
鏢局的漢子們哪裡肯理睬,狠狠瞪著釋灃,一邊七嘴八舌的問:
“曲爺,怎麼了?是不是這小子不長眼?”
與曲爺同坐一桌的粗漢,已經徹底傻了。
這話怎麼說?莫名其妙來個人,把曲爺碗裡的羊肉吃了,然後曲爺惱羞成怒?這哪跟哪啊!
釋灃全不在意,看到夥計苦著個臉過來,開口說:“再來一碗羊肉面。”
曲爺大喝一聲:“你敢!”
整個客棧的人都在暗暗驚歎,這糾紛看起來挺大,一方竟然完全不當事還吃麵呢。
將事情過程全部看在眼裡的鏢局漢子,呆滯的想,羊肉吃了就賠也沒錯,最多喊一聲“不夠”,怎麼會是“你敢”呢?
陳禾也在琢磨,不過萬事有師兄,他不操心。
釋灃看看被曲爺這聲厲喝嚇得腿發軟的夥計,改口說:“那就不要面了,來一碗燒羊肉。”
曲爺還在瞪他,釋灃從善如流的補充:“不要骨頭,只撿大塊燉透的肉。”
曲爺坐回去了,一揮手吩咐屬下:“都吃你們的,我有一筆買賣要談。”
鏢局的漢子紛紛坐回去,兀自偷眼瞪這邊,原來與曲爺坐一桌的傢伙,被曲爺敲了下手背,這才夢遊似的挪出位置到別的桌上。
客棧裡其他人一頭霧水,完全看不明白這爭執。
陳禾:……
夥計看這情況像是沒事,頓時應著聲跑到後廚叫菜了。
曲爺摸摸臉上的絡腮鬍,冷哼一聲,用手點點釋灃,一本正經的教訓:“什麼歲數的人了,做事怎麼還這樣毛躁呢!”
陳禾只能默默的,同情的看一眼師兄。
釋灃不當回事,他只是盯著曲爺再三打量。
整整半晌沒人說話,夥計送上了那碗熱氣騰騰的紅燒羊肉,果然不見什麼骨頭,全都切成塊狀,還殷勤的添了幾盤鹽水花生滷豆乾等小菜。
曲爺抄起筷子,剛夾起來還沒送到嘴裡,就聽釋灃說:“多年不見,師父可好?”
筷子一頓,曲爺想說什麼,終是嘆了口氣。
“大雪山之事後,我未曾四處尋訪師父的下落,說來是我的疏忽。”
“就是尋訪,你也找不著。”曲爺悶悶的說。
釋灃立刻聽出了話中之意,神色也不免晦暗幾分,喃喃道:“果然…若是當初師父立刻轉生,不跟去大雪山…”
“啪。”
曲爺撂下筷子,壓著聲音,又瞪釋灃,“不是你想的那般,除了徒弟,我還掛心著北玄派呢。要是讓聚合派那群傢伙得逞,為師縱然尸解轉生,又有什麼臉面繼續做修士?飛昇上去被門派先輩訓得抬不起頭?”
釋灃緩緩搖頭,眼中一片冰冷:“北玄派覆滅,事情終由我起。”
“胡說八道!”曲爺直接甩了筷子,驚得周圍人又是齊齊注目。
曲爺若無其事從桌上筷桶裡重新抽了一雙,用袖子撣了撣桌面,沒好氣的說:“事是由‘釋家’而起,要是追起誰的責任,我們師徒哪個也跑不掉。”
釋灃默然。
陳禾在後面悄悄拽了下師兄的袖子,眼神裡滿是不贊同。
——因為被小人惦記,所以是自己的錯?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當年南鴻子有所疏忽,但在那樣精心佈下的局之前,有幾個顧戀族人,心有善念的修士不會一腳踩進去?
釋灃就更倒黴了,身在局中,父母親情,又豈是曾經的他能看清的?
看到陳禾為自己不平的模樣,釋灃握了下師弟的手,以做安撫。
如果說釋灃對前世的離焰尊者,僅僅是個模糊概念的話,這兩個月來,他已經見識到了陳禾御下的本事。
黑淵谷里長大的陳禾,心氣不平最多記記小黑帳,又或者吞下苦頭不讓釋灃知道,但是有了前世記憶的陳禾,會用雷霆手段掃除一切礙難,事後在釋灃面前裝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夥計,添一碗湯來。”
釋灃吩咐完,將陳禾按到旁邊凳子上,還正經的告訴師弟;“剛剛嘗過,味道不錯。”
羊肉湯就在灶上熬著,隨便舀起就是一碗,都不用費事。
“好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