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隊伍已經在了,火光也在,這天風大,鄉下又都是樹,這大火似乎有借風蔓延的趨勢。
老房子身處火源中心,跑不掉,只得默默忍受。耳畔都是噼裡啪啦的聲音,有那麼一刻,江水彷彿聽見了這座老齡的房子向他發出聲嘶力竭的呼救聲。
這裡是他的根,是不明不白的他存在的證明。
再怎麼討厭,他都不能捨棄這裡。難以想象這一天,一場大火氣焰沖天,將他過去的一切全部磨滅。
萬淑芬在火中長眠。唯一帶著他自幼至今的記憶的人不在了。
那團火卻仍舊沒被撲滅。什麼都不存在了,火還在。好像要把他的一切全燒乾淨才罷休。
這邪惡的火。
江水從車上踉蹌地奔下,離火越近,他走得越慢。可始終沒有停下腳步——彷彿那大火對他有種強烈的牽引力,引著他一點一點往前走,一點一點往火裡走。
他這一抔江水,好似迫不及待地要撲進火中——當然,這麼大的火不會被一抔水澆熄,而這一抔水一定會在這烈火中死亡。
他繼續往火走,他的根在這裡,他的根在這裡……
“你瘋了嗎!”
楊梅的聲音劃破了他,他混沌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許多。
他被楊梅很用力地板過身體,面對面地站立,他低下頭,懵懵地看著那張焦急又憤怒的臉,那張臉漸漸鬆弛下來,又漸漸抬高——楊梅踮起腳,額頭貼上他的額頭。
他們閉著眼,在喧囂的火聲中聽不見彼此的呼吸聲。
良久,江水喉結滾動,發出苦澀的聲音:“我嫂肯定被燒死了。”
楊梅捧著他的兩頰,望著他的眼睛,輕輕地說:“你很難過。”
他搖搖頭,嘴角抽搐似的勾了勾:“不。”
他一點也不難過,人死房塌,他甚至不會掉眼淚。他只是沒什麼力氣。
一直折騰到半夜,他們才回家。兩個人都是精疲力竭,倒在床上就睡。
窗簾開著,可誰也沒有力氣走過去,把它合上。
夜空是完全黑暗的,沒有星星,月亮很暗。還有幾片瘦白的雲。
風過雲動,好像海上捲起的浪花,花白花白,互相撞擊得異常猛烈。
楊梅猛地閉上眼,浪花卻還在她眼前不停地激盪。
☆、不平靜的男女
這幾日,江水停下工作,忙萬淑芬的後事。鄉下的房子燒得烏漆抹黑,木頭斷的斷,爛的爛,完全不能再用了。
這座年老的房子,總算可以和土長眠。
家裡剩下楊家三口,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攪得他們人心惶惶。
楊父哀哀地嘆了口氣,楊母立刻拍了他一下:“別嘆氣,還嫌不夠晦氣啊?運氣全跑光了!”
過了沒多久,楊母自己倒嘆了氣。楊父一聽,馬上說:“還說我呢,你自己還嘆氣呢。”
楊母不住晃頭,老臉皺成一團:“不吉利啊不吉利,這場大火燒得太不吉利了。怎麼剛好是在這個時候呢,快結婚了,這麼一場火,真是……唉!”
楊父推了推眼鏡,皺著眉說:“別胡思亂想!你這是迷信!”
楊母拉了拉楊梅的手,問:“起火原因查出來沒?”
楊梅搖頭:“查不出來了,火太大,什麼都燒沒了。”
這幾天新聞上也在報道這場大火,死在火裡的萬淑芬,一個寡婦,似乎更為這場不明不白的火增添了詭異的氣氛。很快,各種版本的傳言在街里街坊傳遍了。
楊母推測:“不會是惹了什麼仇家吧?那不完蛋了,哎喲,這婚別結了!”
楊父白她一眼:“又胡說八道你!能有什麼仇家?婦道家家,電視劇看多了!”說著,又瞟一眼楊梅,和顏悅色地安慰:“楊梅,別聽你媽胡說。她這個人就是疑神疑鬼,神經病吧。”
楊母嘴一癟,快要哭出來似的:“好你個楊國強,都什麼時候了,就知道說我,就知道說我!我這不是擔心嘛,要真有什麼仇家……哎喲,這不是要嚇死人嘛。”
楊母一委屈,楊父又嘆了口氣。哄了楊梅還得反過來哄楊母,其實,他自己心裡也十分沒底。被女人一哭一鬧,更加不安。
這兩個老的一個哭一個唉聲嘆氣,看得楊梅也煩了。她捂著肚子站起來,沒什麼好氣:“行了行了,爸說得對,媽媽你就是電視劇看太多了。應該就是江水他嫂不小心,著了火又沒發現,火才越燒越大的。你倆別亂想了。”
“對對對,”楊父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