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蘇玉柔糾結的神情,緩慢的點了點頭:“他不必也應該不屑做這種事。 ”
蘇玉柔癱軟在錦榻上,一時間心思翻騰,悶了半晌,才低低道了一句:“凌雲,你如何肯為他說話?”
賀凌雲苦澀的笑了笑,他捏起酒杯,飲了杯中酒,看著青綠色的杯底,輕聲道:“當年明皇幸蜀,亂軍縊死了貴妃,明皇朝思暮想抑鬱而終,是千古悲劇。凌雲猜想,明皇回到西宮南內,最懊悔的莫過於此,倘若讓他再回馬嵬驛,定然不忍不捨貴妃。”
蘇玉柔心頭一顫,賀凌雲的意思是祁振現在後悔了?後悔當日為了皇位去娶徐暖心?
“可是又能怎樣?返魂無驗青煙滅,埋血空成碧草愁。錯了便錯了。”蘇玉柔淡淡的說道:“這史上,誰能捨得下自己的萬里江山,只為了博紅顏一笑,縱然有那麼兩個,也留下貪色亡。國的昏君頭銜。”
賀凌雲放下酒杯,看著緩緩歸來的祁振,唇角含著淡淡的笑意,眉眼雖是皺的,卻俊朗如初:“當日貴妃已死,明皇自然追悔莫及,如今玉妹既死裡逃生,他定然不願重蹈當日明皇覆轍,凌雲亦是如此。”
蘇玉柔隨著目光也凝望著那步步走來的祁振,在細雪之中,遠遠望去,他的身姿宛若一棵蒼松,黑色的貂裘襯托得他身材高大,青絲束起,一道赤金冠子在初晴的朝陽下散發著耀眼的光澤,一如他這個人。
他手中尚持著一個玉瓶,瓶中一枝怒放的黃臘梅,及至來到亭下,德來解下他的黑貂裘,露出裡面明黃色的龍袍,腰下一柄長劍,紅色的劍穗微微晃動,看得蘇玉柔低下頭去。
他真的悔了嗎?
清晨在她耳畔所說的話猶在耳邊,“朕錯怪你了,柔兒,從今以後,朕絕不會傷害你了,朕發誓!”
凌雲和兄長都信他不是自己的殺父兇手,那麼他和她真的還有轉圜餘地嗎?他此刻為了怕她傷心,竟然連凌雲都可以放過,而凌雲也似乎放手,他們三人同出一處,竟然讓她有些恍惚。她從未想過還有這樣一天,她能安靜的看著他們三人青梅煮酒,談論當年舊事。
“柔兒,看這枝黃臘梅如何?”祁振已經落座,將玉瓶擺放在銅几上,臉色一如平常,似乎不過是去摘了枝梅花而已。
蘇玉柔抬起頭看了看那黃臘梅,顏色雖然稍嫌淺淡,但香氣卻是極為沁人的。
蘇玉沉看著那梅花,神色忽然一黯,輕聲道:“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
祁振微笑道:“柔兒若喜歡,讓添喜再去摘幾支,送到坤寧宮去。”
添喜應了一聲,捧了玉瓶去了。
祁振捏住蘇玉柔的手,柔弱無骨的小手白皙勝雪,只是有些寒涼,他蹙了蹙眉道:“可是冷了?不若回宮歇歇,若今日未曾盡興,明日朕再宣召二人入宮可好?”
他此刻的轉變,令蘇玉柔不敢直視,那兩人聽聞蘇玉柔受涼已經都站起身來,蘇玉沉道:“小妹身子到底弱,還是好生將養吧。”
賀凌雲未曾開口,只是凝在祁振身上看,見祁振神色確實滿是憐惜,也幽幽開口道:“凌雲無事就不來叨擾了,待查出蘇老將軍枉死真相,再來作別。”
蘇玉柔被祁振扶著站起身來,抬頭看見賀凌雲寥落疏朗的神情,心頭已升騰起無限嫌疑,他若不是為了她,當初怎會九死一生?原本她已與他拜過堂,說不出是感激還是愧疚,礙於身邊有人,還是深深的拜了下去:“多謝了……”
賀凌雲見狀,看到祁振扶起蘇玉柔,唇角溢位一絲微笑,眼中卻隱含著幾分悽清,他淡淡的轉向他二人道:“娘娘一定寶愛鳳體,凌雲告退了。”
一句“娘娘”開口後,蘇玉柔立在那裡,竟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見他施了一禮,與蘇玉沉二人在喜來牽引下緩緩出了宮門,只留下一行淺淺的腳印,雪絮絮如棉,雖然宮人不停打掃,卻還是拂了還滿。
她知道,這一次他已將心收回,徹底的將她交給祁振,是什麼讓凌雲放手?難道真的是祁振的心意感動他如此?還是因為他不得不如此?
已無心細想,只覺得心仍是很疼,心裡有一根絲被鈍鈍的割開,說不出什麼感覺,像是回到三年前,他當日所言:“若你願意下嫁凌雲,凌雲願以身家性命起誓,此生絕不再娶!”
絕不再娶?
她險些誤了他,或許這樣的放手,對他才是最好的收梢。
來時只穿著布襪,有暖榻熱著腳,倒不覺得冷,只是心有些涼罷了。
祁振見她凝神不語,心中雖然有幾分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