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更濃了還變淡了?她們出汗多嗎?她們能溼成什麼樣子?她們的下體是什麼樣子?陰唇、陰蒂、陰毛。請描述她們的肛門。她們的房間是什麼樣子?白天的光線從哪個角度進來?夜晚的黑暗呢?周圍有什麼聲音?汽車、鳥兒、其他房間的聲音?她們死時聽見的是電視裡的笑聲音效還是老婦人的鼾聲?她們穿什麼?呼吸好聞嗎?是什麼氣味?這些女人吃什麼?是素食者嗎?假如是,有沒有影響體味和尿的顏色?她們有沒有吃什麼荒唐可憐的食物,希望能為我苗條下來?開膛破肚時她們肚子裡裝著什麼?糙米和有機豆腐?巧克力和紅酒?尿和精液?鮮血灑在床上是什麼樣子?她們有沒有懇求饒命?有沒有哭?她們臨死前的眼神是什麼樣子?”
他翻開檔案夾推給我。一疊信件灑向我。我看見一張顛倒的照片,照片上的金髮女郎赤身裸體。“想再試試嗎?”他問,“因為我總能收到來信。她們不會停止給我寫信。難怪你只是九流寫手。他媽的老天在上,你要學會描述生活原本的樣子。想當真正的作家嗎?我就是現實。描述我。想寫文學作品嗎?我就是文學。你應該感激我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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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來的時候,特蕾莎和弗洛斯基已經走了。我叫了輛計程車,在汽車旅館沉思度過夜晚。電視機固定在桌上,衣架卡在橫杆上,毛巾磨損得近乎透明,全都讓我打心眼裡想走,但同時又無法動彈,躺在包得緊緊的床罩上一動不動,直到深夜。天知道這張床這條毯子上發生過什麼悲哀得可怕或可怕得悲哀的劇情?這是我想象中克雷和母親在皇后區居住的房間。一個人會住進來酗酒致死或飲彈自盡的那種房間。在這種房間裡,你可以把電視開得震天響,殺人時不必擔心鄰居,他們不是在酣睡就是在交媾,你在浴缸裡慢慢分屍,把屍塊像起皺西裝似的塞進塑膠保護袋,然後起身上路。
來去加拿大的卡車一輛接一輛停在旅館外,半掛車頭呼哧呼哧晃晃悠悠拐進停車場過夜。我去咖啡館,吃了個乾巴巴的“豪華”芝士漢堡,櫃檯前除了我就是幾個低頭弓背的司機,還有一個女人,我估計她是來探望囚犯的,她打扮得挺體面,褶邊人造絲襯衫、羊毛大衣、長裙和高跟鞋。幾個司機嘗試和她搭話,但她置之不理,他們很快發現她一直在哭,於是也就不打擾她了。廉價的性感裝束加上眼淚讓她顯得很悲慘,我忍不住要想象她有曬斑的雙乳之間插著一柄牛排刀。裡面的一張飯桌前坐了一家大塊頭,其中一個用旅行籠帶著一條小狗,他們弄出許多噪音,又笑又叫,令年老的女侍者很頭疼。我想象他們被剁掉的腦袋放在各自面前的盤子裡。進入殺戮的世界就是這個樣子,哪怕你是以偵探身份:每個人都變成潛在的受害者,變成尚未倒下的屍體,還能走路的肉塊。
我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個小時接一個小時地看電視,最後不知不覺入睡。卡車的聲音在清晨吵醒我。我下樓喝旅館的免費咖啡兌奶精,回房間的路上,我看見幾個女人爬下停車場裡的卡車,她們穿著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落地。其中一個身材纖細,頭髮漂染成金色,穿髒兮兮的白色迷你裙,膝蓋磨得通紅。還有一個黑髮女郎,身材過於豐滿,勉強套上的黑色牛仔褲使得肥肉從其他地方擠出來。第三個是瘦得像毒蟲的黑種女人,頭髮染成紅色,穿小短褲和紅色高筒靴。她們是車場蜥蜴,也就是到卡車裡過夜的妓女,但在此刻的清晨,黑夜的藍色還籠罩世界,她們不可能不顯得美麗。她們走向一輛等在那兒的別克(車門與車身不相配)。她們縱聲大笑。黑種姑娘在坑窪地面上絆了一下,另外兩個女人扶住她的胳膊。第一縷晨光開始蔓延。山區散發著積雪融化、溼潤樹木和柴油尾氣的氣味。柏油路面閃閃發亮。
我衝了澡,用掉所有的毛巾(要我說,這才是真正的奢侈享受,哪怕在最糟糕的旅館也一樣),出門趕火車。我等待列車啟動,眼神空洞,喝著淡而無味的咖啡,吃著像變質甜甜圈的百吉餅,這時我看見了他,穿牛仔褲和運動帽衫的幽靈。他揹著一個小揹包,沿著過道走向我。我震驚得有一瞬間忘了害怕。他看見我,我和他對視,他也嚇了一跳。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微笑,輕輕揮手。他似乎很惱火,立刻轉開視線,不理睬我,沿著過道快步走出這節車廂。
我一時心血來潮,起身跟上他。列車啟動,我抓住連線門的把手,連線門前後擺動。我走進下一節車廂,看見了他,他坐在第一排,詫異地看著我。
“嗨。”我說。
他扭頭看窗外,假裝我不存在。
“哎,”我說,“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跟蹤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