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3 / 4)

小說:盧作孚 作者:卡車

聯個詞我聽聽。”

“第一的一。”

“非也,此倒數第一的一!”盧魁先低頭,舉人冷笑,“汝還識得個‘一’字?可知清晨合川城門一開,第一進城的,是誰?”

“我爸爸。”

“可知今早瑞山書院第一天開課,最後一個到校的是誰?”

“我。”

“可知數年後學滿畢業,最後一名是誰?”

盧魁先搖頭。

“便是每早最後一個到校的人。散學!”舉人收了戒尺,背手走向講臺,卻悄悄用眼角的餘光瞄著背後的盧魁先,只見這孩子淚水奪眶而出,用右手抓起毛筆,狠狠地在自己左手心畫出一個“一”字,讓墨汁順著稚嫩雪白的手心上一道一道細膩的掌紋溢位……

姜老城就見紅娘牽著自己的衣袖,躡手躡腳踩著滿地月光,穿過拂牆花影,去西廂,抬眼一看,西廂裡歪躺著一個窈窕淑女,卻不是鶯鶯小姐,是自己少年時錯脫了、後來嫁給別人的那個女娃娃,姜老城見自己一張臉笑得稀爛,拂開紅娘,搶進門,便叫一聲:“纓纓,你才在這裡藏起!幾十年叫我好找!”纓纓眼睛都懶得睜開,只歪著耳朵聽,姜老城也閉上眼睛,跟著聽,就聽得背後有娃娃背書:“窈窕淑女,君子好……”姜老城心頭一沉:“卻原來纓纓你跟了別人家,早有了娃娃,我姜老城來遲一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姜老城睜開眼睛,眼前哪來啥子纓纓,鶯鶯?連紅娘都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定睛看時,天上倒是有一彎殘月,自己還是老樣子,在城樓上,斜倚門樓,背上歪插那一盞“合川北戍”燈籠。城樓上,荒草越見蓬亂。這才曉得是自己做了個花夢,只是城牆下,確實傳來人聲。姜老城來到城邊,仰天打著哈欠,並不探頭下望,依舊不改戲腔:“我把你這不分晝夜、勤扒苦掙的盧麻布!”

喊罷,姜老城沒聽見城下“盧麻布”應答,感到異樣,這一愣一靜,卻聽得咿咿呀呀讀書聲飄上城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正是方才夢中聽得的那娃娃,他怎麼從白馬寺跑到我合川城北門下來背書?此時,真是像《莊周夢蝶》那出戏裡說的:是我在做夢,還是夢中見我?——姜老城揉著睡眼,從城頭探出頭來,借肩頭燈籠,看清城下,原先盧麻布站處,果然站著個孩子,那一盞小小的燈,映著一張娃娃的臉,正捧著一本書念,燈光太弱,他有一字不識,像個老近視似的,盯著書看,口中琢磨著:“窈窕淑女,君子好……好……”

姜老城衝樓下大喝一聲:“你是何人,今早竟敢搶盧麻布先機?”

讀書聲停下,娃娃衝城頭喊:“我是我爸爸的二娃子,我叫盧魁先!”

“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盧魁先憨憨一笑,埋頭讀他的書。他將燈湊近先前看不清的那個字,燈裡短燭頭已盡,“撲”的一聲滅了。他失望地揉著疲倦的眼睛。睜眼時,他忽然發現眼前漸漸亮堂起來,紅彤彤的光籠罩書本,他便朗聲讀出那行書:“好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突然,他打住了:“咦?”他覺得奇怪,今天怎麼太陽出得這麼早?望東方,太陽還沒出來。他仰頭尋光源,才見一盞大紅燈籠,正順著城門上的木滑輪上的懸繩吱嘎有聲地向他頭頂下縋。這時,就聽得有人喊:“東方既白,四門大開!”就見城頭,姜老城背上沒了燈籠的身影,黑糊糊的,已經退去。接著,北門內有下門槓的聲音,城門大開,露出姜老城一張笑眯了的臉。

旦復旦兮,在書院讀書那幾年,盧魁先總是頭一個進合川城。有一天,姜老城開啟城門,對剛鑽進城門洞的盧魁先作了如下點評:“魁先娃,魁先娃,最先進城總是你娃!劉邦項羽早留下一句話——先進城者為王!魁先娃天天先進城,後頭幾年,只怕要在瑞山書院奪個魁首!”

姜老城有幸言中。姜老城無從預見——這個每天凌晨從他把守的城牆下頭一個鑽進城門洞的娃娃,再後頭幾十年,在中國航運史、世界航運史、世界戰爭史上,在中國現代史上,奪下多少個魁首,創下多少個第一?

失語

此時,偏偏滿堂的學生娃被盧魁先這一問,不再嗷叫哭泣,全都抬頭看定了舉人。面對一雙雙玻璃珠子一般又圓又亮的眼睛,舉人一句話脫口而出。這話剛說出口讓自己耳朵聽見了,舉人便自知這節鍾當堂把顏面丟盡:“就你一個人問題多!”

光緒二十七年(公曆1901年8月29日)。

立秋後,頭一潑雨到底落了下來,樹上的知了也停止了聒噪。教室內,曲先生在黑板右側豎行寫下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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