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部分(3 / 4)

小說:盧作孚 作者:卡車

方米,竟佔了長江入海水量的一半。

川江自古有船行。“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李白坐的就是川江的船。“即從巴峽穿巫峽”,杜甫坐的還是川江的船。木船。川江上儘管有成千上萬條木船走了千百年,卻從未出現過一個專用名詞:“川江航業”。

川江有航業一說,始自十九世紀末。

輪船載客量自然勝過木船,商家有利可圖,於是川江航業競爭激烈。若把十九世末到二十紀前二十來年的川江航業之爭,比作兩千五百年前的春秋戰國,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更有一樣根本不同的是:春秋五霸,戰國七雄,爭霸者,皆是中國人。此時的川江之爭,五霸七雄,無一中國人,竟全是西方、東方列強。

其實後來加入川江航業大戰的,陸陸續續,也有了幾十家中國輪船公司。只是大多數公司都只有一兩艘輪船。這些輪船行走川江時,為圖安全方便,大多又花了銀子買了外國旗懸掛於船頭。當時川江上的中國輪船公司之間,四分五裂,渾似散沙一盤。這一盤散沙,正好是那個年代川江邊國人生態與心態的縮影。

這說的是民國十六年、公曆1935年以前的川江。自這年起,未到八年時間,川江上就幾乎看不到一面外國旗,來來往往,漫江飄舞的,盡是中國旗。學生娃要看外國旗什麼樣,老師只能教他們查世界地圖,翻看圖譜去。

沒人想到,在川江上成就這一霸業的,是一箇中國人,川人。只花了八年,他便成為川江唯我獨尊的王者。他的競爭戰略、經營之道,早被世界的經濟學家們研究整理為興辦實業、發展航業乃至發展商業的金科玉律,早被中國今天的商學院學生奉為教科書。人們能如數家珍地一一歷數這位王者一次次受挫、一次次敗績、一次次陷入十面埋伏,一次次突出重圍、一次次東山再起、一次次創造匪夷所思的奇蹟、一次次進取、一次次商戰、一次次打贏且每一仗都是雙贏……

這個人,就是盧作孚。

人們熟知他是怎麼做的,怎麼成的,怎麼成為千里川江上、再後來是萬里長江上的霸王的。他自己也從不隱瞞自己是怎麼做的。他曾盡心盡力地“草一篇簡史”,記載下他的“一樁慘淡經營的事業”。他曾受聘擔任重慶大學商學院教授,如今,重大校園剛剛新塑了他的銅像。聽了他的課,商學院學生們可以在畢業後一腳踏入商界時學以致用,甚至一輩子受用。多少人至今還記得,只要是他的課,教室就擠得滿滿的,連過道里都是人。他的講稿,幾十年後被收入他的《文集》,題名就叫《工商管理》……

川江航業史、長江航業史,已將這些記載其中。

他卻給後世留下一個百年之謎——他到底是從哪一年起,從心頭生出這一個念頭:“我要一統川江,成就霸業。”

他又是從哪一天起,在心底建立起這樣的自信:“我一定能讓川江歸於一統!”

他自己沒說。從開始做實業起,他就沒說過這件事。他喜歡做,他不爭論。他說:光說不做,你信麼?

或曰:剛開始入道,剛開始“下海”,一腳剛踏入商圈,剛涉足川江航業時,他根本就沒想過這一問。那時的他,身無分文。老家的一群股東,能湊起的又能有幾塊銀元?一統川江,他敢想麼!

按常理,憑他當時的條件,他確實是不敢想的。一樁霸業可不是一串銅錢,可以走到半路上碰巧拾得。

世有有其志而不能成其事者,無無其志而事竟成者。上下五千年,二十四史讀罷,這話是不錯的。可還是會一頭霧水——古往今來,成就大事,做成霸業的王者,在踏上實做之路前,他們是從哪年哪日開頭——拿川人的話來說——“起了這個心子的”?

關於這一問,終其一輩子,盧作孚都沒說。

幸好,盧作孚做了。他不是說“光說不做,你信麼?”

現在他做了,還做成了。這有點像他兒時失語那兩年,心頭想的,他一句也說不出,想好了卻只管做,趴在瑞山書院窗臺上,照樣讀完了那兩年該讀的書。如今,儘管他還是不說,後來人或許還是能從他一步步做的事,猜出幾分答案,甚至猜得八九不離十。

“少年強,則中國強。”改良維新的梁啟超曾在一篇散文中寫下這話,他當時沒料到,後來當真有一群要強的中國少年以此為名,成立了“少年中國學會”。學會中有兩個同年生的少年,毛澤東與盧作孚。毛澤東讓自己的同志惲代英不遠千里趕到上海,誠邀盧作孚與自己一同走上使中國強大的一條大路。毛澤東自己認定這條路,就這麼走下去,再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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