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置入館中。
“他叫什麼名字?”
“盧作孚。”
“做什麼的?”
“館長。”
“看他那樣,我還當是館中僱的苦力。”此人把望遠鏡放下,他是楊森軍第一師師長、成都市政督辦王瓚緒。
“那邊那個梳油光光一片瓦髮型的高鼻子洋人是誰?”王瓚緒又有新發現。
“畢啟。”
“喲嗬,今天撞上我省城的大名人了!連前朝洪憲皇帝袁世凱的銀子都能討到手的人!”王瓚緒再次舉望遠鏡。
“惹不起的可怕人物!他的背後——且不說太平洋對面,就是在中國,也有多少美國、英國的傳教士、大富豪、本國的大財主庇護著他,大把大把銀洋支撐著他!”
“我知道!”王瓚緒打斷副官,“我要問的是——這個盧作孚,怎麼會跟這美國來的神學博士走到一起?”
“大概出於同一愛好——都愛給中國人當教書匠吧?”
“他兩個在說啥呢?神學博士在問,盧作孚在答,可惜聽不清,”王瓚緒搖搖頭說,“好像還說得多起勁似的!”
“嘖,三天前我來,這個館還不是這般模樣!”畢啟雖到中國西部三十年,中國話中依舊是美國西部口音。
“我還嫌慢呢!”盧作孚笑道。
“還嫌慢啊!”
“畢啟先生開始創辦華西大學的時候,計劃用多少年?”
“三十年,”畢啟學中國百姓語言習慣,豎起三根手指說,“作孚先生呢?你開始創辦這個民眾通俗教育館,計劃多少年?”
盧作孚也學畢啟樣,豎起三根手指。
“也是三十年?”
盧作孚照舊豎著手指,卻搖頭。
“三年?”
盧作孚還是搖頭。
“總不能再少了吧?”畢啟看出盧作孚眼中笑意,“莫非盧先生說的是三……”
盧作孚正要往下說,畢啟看到盧作孚的妻子走了過來,她顯然正在參加佈置交通陳列館,手頭拿著個輪船模型,有外人在,紅著臉望著盧作孚,是要問怎麼陳列的問題。盧作孚迎了上去。
“可怕!”一個問題堵在畢啟喉頭,“盧作孚,是什麼讓你變得如此可怕?”
“可怕!”望遠鏡中,王瓚緒依舊盯著盧作孚,“到我省城,一省教育廳長不當,偏偏向楊軍長自薦了要當這小小教育館長的那個人,就是他?”
“正是。”副官聽出王師長說到楊軍長時,頓了一下。副官記得過年時家鄉來了個摸骨的,曾給王師長摸過骨,當場說他大富大貴大權在握,背後悄悄對副官說,“你的頂頭上司的腦後生有一根反骨”。副官聽後嚇得倒抽一口冷氣,當時副官已經知道王師長正坐等時機要實施一次可怕的軍事行動。副官感到“可怕”,便沒敢多語。
“如今世道,國人不圖名,便圖利。他圖的什麼?”王瓚緒邊說邊走向對面的盧作孚,這時正有學生與士紳數人來到陳列館,盧作孚向他們講解著。
副官道:“短短數月,他將這個館在成都搞得沸沸揚揚,軍界、商界、知識界多有捐贈,眼看要佔領整個少城公園。”
王瓚緒與副官一路混跡於前來參觀的成都市民,一路走過那座新建的橋,走過自然陳列館、歷史陳列館、農業陳列館、工業陳列館、衛生陳列館、武器陳列館、金石陳列館等多個陳列館在內的博物館。王瓚緒混跡觀眾中,跟蹤在盧作孚身後,從一間間陳列室中,透過飛機模型、輪船模型、動物標本,透過正放映的幻燈與電影的光影,不斷打量盧作孚。
“我好像遇上了一個變中國傳統戲法的,卻不穿寬衣長袍,只穿布衣布鞋,你說他扮的是個什麼角色?”王瓚緒奇道。
“您問得好,他究竟圖個啥?”副官也不解地說。
王瓚緒冷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副官湊到王瓚緒耳邊說:“曾有人密告,說他常常一個人捧著賬本發呆,見窗外有人過,立即將現金與賬本藏入保險櫃中。”
“成都、四川、乃至中國,所有新政最後無不毀在營私舞弊、貪贓枉法的蛀蟲手中!”王瓚緒冷笑,“居然有人把這一套小把戲,玩到我王瓚緒的眼皮底下來了?”
次日,一輛汽車駛入少城公園,市政人員闖入館內,將成都民眾通俗教育館的賬本查抄。現金封存。
查賬地點在二樓陽臺上,這一天陽光通透。擺放在陽臺正中的是一張黑漆八仙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