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森說:“我就知道你盧科長不賭則罷,一賭必是豪賭。”
盧魁先說:“楊鎮守使不敢認賬?”
楊森說:“認!”
盧魁先說:“川南師範學生,畢業將教育川南子弟學習現代化之物理、化學、生物各門新學科,實驗儀器,至今卻沒有幾件!”
楊森說:“我全認!”
盧魁先說:“大將軍一言既出!”
楊森說:“駟馬難追!”
盧魁先向惲代英會心一笑:“還請眾人作證。”
楊森說:“特邀運動會總裁判長作最終裁定!”
惲代英笑得開心。盧魁先此時與楊森賭的,正是他倆合力支撐的這所學堂裡學生最急需的。
盧魁先與楊森以操場上運動員競賽的認真與激情,幾乎同時下刀,雙剪有聲,兩綹秀髮同時落地。
蒙淑儀扭頭見自己那綹長髮,如青蛇,委屈地扭在地上,就聽得棚外女生說話:“盧夫人多好的頭髮,剪了真可惜。”她望一眼鏡中盧魁先。盧魁先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趁梳理秀髮斷頭處,湊近夫人耳邊小聲地問:“心疼啦?”
蒙淑儀回道:“你都不心疼,我心疼有啥用?”
蒙淑儀與楊夫人同時抬眼驚訝地望著面前,一下子都認不出鏡中映出的那個女人。二女身後,其實兩個男子都不是剪髮高手,各顯拙笨之態,卻又格外認真,競相獻技。群眾先是爆笑,後來又被兩人的認真吸引,棚外的女生與女性民眾則關注著兩段鏡中轉眼間換了新發型的兩個新女性。
楊森握慣軍刀的手,握髮剪畢竟缺乏耐心。盧魁先雖不善此行,卻細緻,甚至將感情注入剪刀之下。他與蒙淑儀在鏡中目光交流,蒙淑儀的脈脈含情的對視,讓他剪得更加細心。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剪完。兩個女人同時站起。
為何女人愛化妝?因為女人的面容,一化就變。但無論是描眉,還是塗口紅,都沒有改變髮型能讓女人變臉。女人髮型一變,起變化的還不止是一張臉。有古話為證——牽一髮而動全身。
楊夫人先回頭,一頭短髮,引起一陣掌聲。
蒙淑儀後回頭,一頭短髮,更見成型,於是引起眾人,尤其是女學生與女民眾的更熱烈的掌聲。
就這樣,蒙淑儀出嫁幾年內,丈夫讓她從腳到頭,煥然一新,用句時髦話:跟上了時代潮流。
兩個男人望著自家女人一回頭,都傻了。先前對著鏡子一刀一刀剪得專心,不看全貌。這時見到,卻像突然間自家面前出現了一個京城省城裡來的女學生。
惲代英望望楊森,再望盧魁先,正在準備最後裁定。
楊森粗獷地一揮手:“惲總裁判長,別礙我楊某面子不好說了!你這最後裁定,我來替你說了——楊某一介武夫,握慣軍刀的手,握髮剪畢竟見拙!與盧科長比,技不如人。我認輸!”
盧魁先大喜,也不謙讓:“那,楊將軍許給眾生的……”
楊森說:“鋼琴就鋼琴!儀器就儀器!盧科長,小盧先生啊,我雖武夫,粗人一個,也還不致於沒讀過三十六計,你設下激將法,我總不能上了當還蒙在鼓中!”
盧魁先大笑。
楊森說:“不過,你我這場賭博,並不公平。”
盧魁先說:“那是。我便罰一年薪水,能值幾個錢?將軍這一輸——”
楊森說:“不是這意思。你罰一年薪,是幫我省錢。輸家是你,贏家是我。你這一勝出,贏的卻是川南師範這群學生。你盧思先生胸中這器局……”
楊森說著,異樣地笑。
蒙淑儀正望著鏡中,想搞明白這個短髮女子是不是蒙淑儀。突然聽得楊森這一笑,只覺頭皮一緊,回頭看時,四弟拍著一個籃球跑過,蒙淑儀忙叫住他,湊在耳邊問道:“四弟,剛才楊將軍那一笑,是冷笑還是熱笑?”
盧子英想了想說:“不冷不熱的笑。”
棚外,惲代英聽得楊森這一問,他心頭一緊,連忙對盧魁先以目示意。盧魁先早已勁氣內斂:“我盧思不過是一個教書匠,就算指著堪輿圖對學生講到四川講到中國講到西洋東洋,也只是紙上談兵。”
楊森道:“你是為了新師範,新教育,新風尚,說穿了,還是為了我的新川南!我怎能不出一把力!”
盧魁先轉頭,欣喜地望著棚外堵滿的師範校眾師生。眾人當下明白過來,衝著楊森爆發出一陣熱烈掌聲,歡呼著:“楊鎮守使,楊將軍!”
楊森率兵進瀘縣城時,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