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糾兮。勞心悄兮,”門外有人擊掌而贊,清澈的嗓音中有一絲乾啞,不仔細聽著實是聽不出的。
李氏聞聲一怔,彷彿是從大夢中醒來,這才發覺自己居然坐在琴案前,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己的手,再抬眼時,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自己面前。
“這是朕第二次聽你彈這支曲子了,”面前的人儘量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卻依然難掩語聲中的激動,“你還要躲朕多久?連朕的貴妃也不願意做,一走就是這麼多年。”
冷不防她的手被他緊緊握住,她的身體頓時僵住,背上瞬時沁出一層汗來,極力想掙脫他的手心,卻覺得手上如被鐵鉗焊住一般,掙脫不了分毫。
“陛下……可辛姑姑……”她環顧四周,哪裡還有可辛的身影,她急得額上冒汗,“陛下……陛下你放手,臣妾是張門李氏,並不是貴妃娘娘。”
一瞬間他的手似乎鬆了一下,但旋即又握的更緊。他身上透著重重的酒氣,一手卻拉著她起身。她被迫與他相距不過寸許,只覺得他呼吸中濃重的酒氣都噴在面上。她低下頭不敢去看那鋒利似長劍的目光,躲閃著低著頭,心中亂如麻。而一絲曖昧而又顛倒的痛意卻在他深不見底的瞳仁蔓延開,“還想騙朕?你不是她?不是她怎麼會彈這支曲子?不是她怎麼會長得如此相似……而且你的小名似乎……也叫鳳花?”
“因為你長的像過世的貴妃娘娘,因而皇上對你一直有幾分眷顧之意,當初皇后娘娘也是因為看到你的相貌才讓你去為皇上醫治心病,”她的腦海中忽然電閃雷鳴般的劃過可辛晚上叮囑過的話語,“現在小雪失蹤的事甚是蹊蹺,天下只有皇上才能幫你找回來,你只有這一次機會,否則任誰都幫不了你。”
只是這一瞬間的遲疑,她已然被他拉入了懷中。她的頭輕輕倚在他的肩上,彷彿是被蠱惑了一般嗅著他身上的酒氣……還有混著的淡淡薰香的氣息。他的發有幾縷沒有綰起,散在藏青色的袍上,被黯淡的月色鍍上了一層磨砂的光芒,模糊的看不清輪廓。
層層疊疊的金枝線穿花鳳縷的寬幅百褶裙,中間貼著月白熟絹的緞子,香色潞紬獸朝麒麟補子緞袍外,豎著一截白綾領兒,領口處別一枚溜金蜂的紐扣兒,李氏從沒穿過這麼華貴的衣衫,總覺得十分別扭,誰知幫她換衣裳的小丫鬟十分伶俐的朝她看了許久,歡喜的快要墜下淚來,“娘娘還是穿這一身衣裳好看,奴婢真是歡喜。”
李氏十分的訝然,這個圓圓臉的丫鬟名叫碧煙,據說是從前服侍過李貴妃的舊宮人,她心知自己如今被她裝扮的定與當年的李貴妃一樣,難怪這丫鬟瞧著自己的眼眸裡水汪汪的。她總是有些怵宮裝的,見過皇后娘娘的大紅攀枝的鳳袍,鮮豔的怕要比天上的日頭還亮幾分。於是有些無奈的起身略一照鏡,卻見這身裝扮卻也並不十分豔麗,甚至有幾分素淡,只是與自己往日樸素的衣衫全然不同,此時瞧著鏡子裡如個陌生人一般。她正尋思著如何能說服這個忠心的丫鬟替她換身衣裳,只聽門口一聲低低的喝彩,“還是這身衣裳合適。”
李氏只有閉了嘴,回身姍姍一笑行禮,“陛下萬福。”
碧煙見狀十分識趣的悄無聲息退出房去,只見隆慶緩步走入房中,撿了靠窗敞亮處坐下,目光仍不離她身上,眸光流轉間都是讚許甚至帶著幾分沉醉的神情。這眸光讓李氏如芒在背,她愈發侷促不安的微微側過身去。隆慶忽然站起身來,慢慢靠近她的身前,她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緊張到極致。然而他卻也並無什麼動作,只是摘下了她腰間的一個藕絲絲絛,拿在手中細看了看,“這是皇后給你的?”
李氏微不可聞的點頭應了聲是。
隆慶眸中流轉不明的光影,卻近迫得她更近了些,握著絲絛的手微微抬起下巴,“朕就那麼讓你害怕麼?”
每當隆慶帝靠近,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薰香時,總覺得呼吸澀阻,腦中空濛一片,會閃現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面來。
於是李氏望了望他,又垂下眼去,刻意地退開幾步,嘴角強掛著一絲笑,“臣……臣妾不是害怕……只是……只是敬……敬畏……陛下的威嚴。”
隆慶心中忽然空了一瞬,鬆開了手將絲絛棄在地上,從懷取出一物,交在她手中。彷彿極是失望的情緒,說道,“將這個換上,收拾收拾,隨朕入宮。”
說完,他甚至都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便離了去。
碧煙湊進屋來,有些害怕的問道,“娘娘,皇上生氣了?”
李氏側過頭去,面上木然無神情。
“皇上原來從來不會生娘娘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