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一把年紀,鞍前馬後跟隨了陛下大半輩子,這把老骨頭早就是陛下的了···陛下啊,老臣,老臣膝下只有這麼個不成才的兒子···老臣只求陛下繞過犬子,這事與犬子毫無關聯···”
滿朝文武都厭惡嚴蒿為人,並無一人出來為他求情。嘉靖瞧見他形容可憐,到時有些心酸,卻聽一旁的藍真人冷冷道,“陛下,嚴世蕃現在分宜家中守孝,分宜離景王的封地可不遠呢。”
嘉靖聞言一震,厭惡的道,“快將嚴氏拖下去,一併關押起來。”他往前踱了幾步,又道,“將不孝子載圳奪去景王封號,廢為——”他沉吟的望了一眼一旁的裕王,不免有些猶豫。
後宮之中庭院甚多,大多朱牆碧瓦,殿閣中鋪有水磨金磚。那是上好的松江石料運至京城的,其色雖如墨,卻冬暖夏涼,十分舒服。宮裡唯有一處的金磚不同,在冷宮中用的是冰冷刺骨的石磚,無論冬夏,從無溫度。
此刻張淑妃披頭散髮的赤足站在宮殿中央冰冷的石地上,緊緊的揪住一旁內監的衣領,望著盛裝而出的嫣兒,目光中幾乎要噴出火來,“為什麼那個賤人可以出去?我不可以出去?”
傳旨的內監皮笑肉不笑道,“這個咱家也不知道了,聽說是陛下欽點的。哎哎···娘娘,你莫拉小奴啊,俗話說的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說不定明兒個娘娘您也能出去了。”
“是陛下欽點的?”張淑妃的目光中灼然一耀,旋即暗了下來,喃喃道,“陛下,你難道忘了臣妾麼···”
“是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等妹妹今晚復了榮寵,明日一早就會來看望姐姐的。”嫣兒本已走到了門口,此刻盈盈一笑的轉過身來,目光瞬也不瞬的望著張淑妃。
她與張淑妃在冷宮中同住了多時,兩人本就不睦,住在一起更是互不相讓,雖然都失了寵沒有旁人相助,但兩人日日同在一室,費盡心機的相互挖苦諷刺,唯恐有誰落了半步,這早就成了家常便飯。此刻不論誰先出去,剩下的一個定然是生不如死了。
“賤人,想羞辱本宮?本宮是不會讓你得逞的!”張淑妃悲憤道,她忽然猛然回身,只往牆上撞去,一旁的內監哪裡還拉的住,頃刻間已是血濺粉牆,香消玉殞。
眾人都駭的呆了。
唯有站的最近的嫣兒面上忽然一暗,半響方才綻出一個清淡的笑來,輕輕拭了拭面上濺的血汙,“起駕,去永壽宮。”
眾人哪裡敢違揹她,跟著她便往外走。
嫣兒腦海中忽然劃過了這一幕,她輕輕巧巧的站在嘉靖身側,細聲道,“說來也奇怪,臣妾到想起一件事來。之前的張淑妃娘娘本是景王的親姑媽,今日不知何事,淑妃姐姐竟然在冷宮中尋了短見,一頭撞死了。”
“此事當真?”嘉靖倒吸了一口冷氣,卻往一旁的泰福望去。只見泰福深深的點了點頭。
嫣兒悲慼道,“淑妃姐姐一直身子骨硬朗,平日裡人又開朗,怎麼會突然尋; 短見,臣妾實在想不通。今日是陛下的壽辰,臣妾本不該說這些的。但臣妾想,興許是淑妃姐姐得了什麼訊息,心知今日會被牽連,這才尋了短見的,望陛下為淑妃姐姐做主。”
這話無疑是坐實了景王與此事有關。嘉靖目中陰影更深了些,果斷道,“傳朕的旨意,將載圳廢為庶人,無朕的命令,終生不可離封地半步。”嘉靖一口氣說完這些,一旁的侍衛內監哪敢馬虎,趕緊紛紛去傳旨。
“父皇,嚴蒿老賊竊國,久有不臣之意,這事該是他一人所為,不可冤枉了四弟。”裕王膝行幾步,望著父親懇切的求道,“兒臣,兒臣以性命擔保,四弟並不知情,不會做出這樣不孝的事來!”
“不用說了,傳旨吧。”嘉靖無力的擺擺手,一瞬間彷佛又蒼老了十歲。他仔細的端詳著眼前一臉懇切的兒子,勉力帶笑道,“父皇老了,以後···以後···你要好好替父皇參謀國事···這江山···江山社稷···遲早是你的。”他說著勉力閉上了眼,渾濁的老淚卻已奪眶而出,最後一句兀自不可聞,“你四弟年輕無知,但到底是你的同胞兄弟。以後他就在自己的封地上,安安心心的做個平頭老百姓好了。你···你也莫與他計較···”
安媛遠遠瞧著,卻聽不清他們父子的對話。只見裕王的肩膀徒然一縮,重重的磕了頭去,長長的額髮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昔日繁華富麗的永壽宮被燒燬之後,原址上重建了一座更加富麗堂皇的豪華宮殿,宮殿落成那日,臣子們請嘉靖來定名,誰知嘉靖懸腕良久,仍在皓白的宣紙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