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葬之日,遊盟主貼身小廝按照他生前便寫好的遺囑,尋了那他日日帶在身邊的新奇面具,隨著他一同下葬,與他妻子的墳墓並排,也算是讓他們二人好在地府相會,再譜一曲人間絕唱。
第一個毫無武功的武林盟主,一群身手超凡身子飄逸的未名人,幾番轉折的比賽形式,還有那人生事蹟,功成名業,點點滴滴,紛紛雜雜,都盡數落於紙上,容後世萬人評說。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曾經的驚心動魄,白轉千回到頭來,都不過是泛黃紙張上的隻言片語。
不若珍惜現在,不去計較將來。
悲喜
天止山大雨。
碧遊堡內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洋洋。
遊信滿面笑容地抱著大紅的袍子穿梭於廳廊之間,老管家終於放下手中的掃把,看著眼前的一切,老淚橫流。
梳妝,描眉,就算是淺淺打扮也是絕世容顏,襯上那大紅的喜袍,只覺得星眸迷離,顧盼生姿。
穿上新郎的喜服,任遊信忙裡忙外,遊翎然看一眼窗外的細雨,就連嘴邊的微笑都是滿滿的幸福。
那個人,終於要來到自己的身邊了。
從此,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從此,共窗剪燭,閒話風雲。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歲搖著那柄珍愛的扇子閒閒靠在門外,不知是賀喜還是嘲諷,表情曖昧不明,淡淡看著屋內的一切,不發一言。
替小三拿起梳子,一梳,二梳,三梳,將祝福慢慢綰進那一頭青絲,嵐嵐仔細給小三束好頭髮,對著她微微一笑:“你終究還是決定這樣……”
小修的手不自覺地顫動,握著的眉筆稍稍偏差,側頭,掩過了臉上的悲傷,趕忙取了放在一旁的絲帕,擦去了走偏了的黑色眉線,含淚微笑。
“笨,哭什麼,又不是不見了。”小三凝著那精緻的妝容對著那個難得流露出脆弱的女人嗔怒一句,話未完,自己的聲音都忍不住哽咽起來。
“大家都不哭,今兒個大喜的日子,多不吉利。”
“嗯。”
“可是……”
可是,見不得她這樣勉強。
喜歡或者不喜歡,她真的明白了自己的心麼?
將錯就嫁了?從此拋開萬水千山,拋開且行且樂,拋開那些從最初便決定好的旅途,為了那個人束縛自己的腿腳,從此,以夫為山?
小三不是這樣的女人啊。
可是,那個男人,在武林大會之上,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寫下我主天下,只是為了,她的未來,她的笑容,和他在一起,她一定是會微笑的罷?
情如飲水,冷暖自知。
從最初的那些個交集,到現在的這個結局,中間的柔腸百折,都不足為外人道也。
若是你幸福,我無話可說。
收完最後一筆,輕點朱唇,好似落下的神來之筆,那一張小臉瞬間生動起來,低眉斂眸,從前的意氣風發,此刻,都化作繞指柔,如一泉細湧清池,冰清入骨,又卓然嫵媚。
出嫁的女子,總是最美的。
笑著端詳小三的模樣,嵐嵐打趣:“果真是女大十八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毫不顧忌形象的吐吐舌頭,小三調皮:“就你話多。”微微皺起的小小鼻子,還是那個小三,一點都沒改變。
這樣,就心安了。
便,可以放手,讓她選擇自己的路罷。
同情也好,真愛也罷,遊翎然是需要這樣的一個女人,能夠陪在他的身邊,時而鬧騰好似無知孩童,時而又穩重大氣替他把著這大好的江山。得女如此,夫復何求。
吶,一定要狠狠地宰一把小遊,自己辛辛苦苦才將小三打磨成如今的這個模樣,卻讓他憑空插一腳,撿了個便宜,若是就這樣放過他,自己不是吃虧吃大發了!
拍拍小修的肩膀,嵐嵐使個眼神,兩人會意,將小三一人獨自留下,轉身走了出去。
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彌散在空氣裡,小三語調波瀾不驚:“你,出來吧。”
那上等的屏風之後,一襲深藍衣裳緩緩走出,大敞的窗戶在風裡搖擺不定。他看一眼已經穿上大紅喜袍的小三,苦笑。
又該說些什麼?用什麼樣的身份立場?
“你,要幸福。”沉默的K,只能送出這樣的祝福。
“才不要你說呢!”可以上揚的語調,小三試圖掩蓋兩人之間那微妙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