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陳老吐了口煙,笑道:“這事兒可能沒你說的那麼玄乎。你們都知道我們土家人沒有自己的文字,所以無法使用文字記載土家歷史,很多往事都是一代又一代土家人口耳相傳,才保留了一些歷史片斷,而且這些歷史片斷除了不翔實之外,也並不一定準確。廩君死後變白虎這事兒就是如此,按我們現在的理解來看,人死怎麼變白虎呢?但是歷史上只有‘廩君死,魂魄世為白虎,巴氏以虎飲人血,遂以人祠焉。’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給後人留下了許多困惑。至於廩君究竟是怎麼死的,死前安排了什麼後事,早已無從得知,據我的猜想,廩君死之前可能給當時的覃姓人家留下了遺言,指示他們把血魂碑的秘密一代一代往下傳,廩君當時為部落君長,說的話自然一言九鼎,覃姓人家肯定會依言辦事。至於為什麼傳到覃城為止,這個問題說不清楚,而且你們想過沒有,‘覃城’這兩個字或許不是指覃城這個人,而是指覃姓人家的城池呢?又或許是覃城的上一代為了突出‘覃姓人家的城池’這層含義而特意將自己的兒子取名為‘覃城’呢?”
這個想法我們從來沒猜測過,乍一聽陳老說出來,幾個人呆若木雞,你看我我看你,說不出話來。我們本來認為極其玄乎的事情,被陳老一這分析,倒真有幾分真實的味道。
“這樣吧,我帶你們去找向老漢!估計他老人家曉得血魂碑的事……”陳老看看目瞪口呆的我們,提議說。
第七章 最後一個梯瑪(1)
“向老漢?向老漢是誰?”我聽陳老恭稱向老漢為“他老人家”,既驚訝又好奇。
“哦,向老漢是唐崖當地最後一個梯瑪,今年已經九十八歲了,眼不花耳不聾,身體健康得很,一頓要‘歹’三碗白飯,一缽合渣,肚子裡的故事三天三夜也擺不完,而且很有些手段,外人看了根本不知道他是啷格做到的,是個極有本事、極受當地人尊敬的人,說不定血魂碑這件事,能透過他與神靈通通訊,掏出些東西,也免得你們東奔西走,胡亂瞎闖了。”
我和寄爺面面相覷。儘管寄爺曾經猜測過安樂洞中的各種“煞”是梯瑪所施的覡術,但我們怎麼也想不到在深山密林的唐崖河畔居然還有一個活生生的、傳說中非常神秘的“梯碼”,而且是一位如此高齡的梯瑪,如果真能得到他的幫助,我們心中許多疑團不是可以迎刃而解嗎?至少我們可以從他那裡瞭解到“廩君巴務相”最詳細的情況,因為,“梯瑪”就是用說唱形式傳承土家歷史的人!
寄爺、滿鳥鳥和覃瓶兒也是同樣的心思,猛地站起來,連聲催促陳老帶我們去見那個九十八歲的“梯瑪”。陳老正欲起身,陳老太太上樓笑著說:“老傢伙火燒屁股了?這幾位客人逛了半天,肚子肯定已在唱空城計了,你老傢伙的死活我可以不管,客人的身體不能不顧。我燒了些粗茶淡飯,請客人們將就吃些,吃完再去找向老漢吧……死老頭子,胃痛起來你莫喊我給你揉唦?”這最後一句是對陳老說的。
“要得,我們先把肚兒填飽再說。他媽,我說,你還在這裡搞麼子?趕緊找酒杯唦!”陳老說完跟著陳老太太下樓把一些飯菜搬上樓擺在竹几上,陳老太太提著一壺苞谷酒和幾隻酒杯跟了上來。
“覃姑娘,你現在想不想喝酒?”陳老問覃瓶兒,他已經從先前的講述中知道覃瓶兒前段時間很能喝酒。覃瓶兒搖搖頭,說:“謝謝您家,我現在已經不想喝酒了,背也不痛了。”陳老聽後就只給我、寄爺、滿鳥鳥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杯子說:“怪酒不怪菜,你們幾位將就吃些,酒你們可以‘岔起’喝。為了下酒,我把有關梯瑪有關的傳說給你們擺一擺,在我這吊腳樓上,你們還是頭一批有這樣的口福耳福的人哩。”(岔起:使力)
確實,坐在時尚和古舊交相輝映的土家吊腳樓上,置身煙雨朦朧的土司皇城遺蹟之中,喝著清洌的苞谷酒,吃著清淡的當地時令小菜,聽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講那神秘莫測的土家“梯瑪”,這享受真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碰上的。
陳老很健談,在他蒼涼而爽朗的話語中,我們逐漸走近用唱歌傳承土家歷史的“梯瑪”——
“梯瑪”是土家語,意指能通神的人,是人神想到溝通的使者,直接意思有“極有本事的人”,漢語稱之為“土老師”、“端公”或“老司子”等等。
梯瑪按覡術的高低分為兩種,一是主持大型祭祀活動的“掌壇梯瑪”,二是地位稍低些的“幫師梯瑪”。也可因其在祭祀中司職不同,分為背運法具的“騾馬梯瑪”、採辦祭品的“峰子梯瑪”、主祭“三月堂”的“打獵梯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