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瓶兒的身軀好半天才停止顫抖——當然,這裡面還有其它原因不便明說。
等兩人的氣息喘勻了,我們任那無蓋棺材在水面上飄著,覃瓶兒一五一十向我說了我為什麼會呆在一副棺材裡的來龍去脈。
原來,昨天——我們此時根本搞不清時間,只是從覃瓶兒的口中得知我醉酒之後時間已過去很久了——我雖然記不清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但當時我的情形卻只能用亢奮兩個字來形容,雖然走路都偏偏倒,但我還是嚷著要去看魚木寨的“亮梯子”和“手扒巖”,滿鳥鳥也是張牙舞爪隨聲附和,覃瓶兒和寄爺無法,只好在額蘭果和她爸她爺的陪同下去看比天險還險的“三陽關”——亮梯子和手扒巖就是在三陽關附近——到了目的地之後,我那時更加張狂,據覃瓶兒說我當時精赤著上身,揮舞著一根鋤頭把,高聲大嗓作了一首打油詩,詩是這樣說的:“好個手扒巖,遠比蜀道難,要從此處過,留下買路錢!”那樣子,活生生是一個當代剪徑的強盜。
看完亮梯子和手扒巖,我偶然聽到額蘭果他爸說魚木寨裡還有一個魚木洞,這個洞還是寨中人的老祖先們住過的,我又吵嚷著要去看那個洞,然而,不幸的事情很快就發生了。當覃瓶兒架著我剛剛靠近那個什麼魚木洞實則比天坑還險的巖穴時,醉得同樣腳步踉蹌的滿鳥鳥不慎向前一擠,居然活生生把我和覃瓶兒擠下了洞穴。
“後來呢?”說到這裡時覃瓶兒沉吟了一下,我著急地問道。
“那魚木洞是個傾斜向下的地坑,離洞口不遠處確實有一個很大的地坪,但你抱著我從上面骨碌碌下來,很快就滾到了地坪的邊緣,我滾得頭暈眼花,一下子沒停住,就抱著你從上面垂直掉了下來。”
“那我怎麼會在一副棺材裡?”
“你還說呢,全靠這些棺材,不然我們倆早就死了!”
“怎麼回事兒?”
“具體情況我也沒看清,不過那絕壁上好像有很多你們以前說的懸棺葬,有很多棺材是擺在巖壁上突出來的石頭上的,我們一路掉下來,很幸運地撞破了一副棺材,並且跌進棺材裡,那副棺材緊接著就向下掉,又撞翻了很多棺材。就這麼撞撞停停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就掉進了冰冷的水裡。幸好下面是很深的水,要不然我現在也不可能跟你講這些了。不知道你當時是酒沒醒還是被撞昏了,自始自終根本沒作任何掙扎,我又不敢鬆手,抱著你勉強從水裡鑽出來後,摸到很多腐朽的木板,把你扶上一塊棺材板後,我才摸出你的打火機打燃,模糊看見水面上有很多的破碎的棺材……”說到這裡,覃瓶兒心有餘悸嘶嘶吸了兩口氣。
“後來呢?”
“後來……後來你就直挺挺躺在棺材板上不動,氣息也沒了,渾身也冷了,我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搖晃了半天你也沒動靜,還做了……做了人工呼吸,做了胸部擠壓……最後,我猜想你可能……不行了!”
“接著說。”
“我那時除了哭,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剛好看見旁邊有一副沒蓋的棺材,我跳進水裡,伸手把裡面還殘存的枯骨撿出來扔了,好不容易才把你弄進去。我當時想,即使你真的……真的……我也不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後來我才發現那水緩緩向前流動,根本沒作過多考慮,就扶著棺材下意識順水向前劃。就在我向前劃了不遠,我突然聽見後面有嘩嘩的水聲,我想,有什麼毒蟲猛獸你就來吧,反正……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誰知道居然是花兒!”覃瓶兒這段話說得非常平和,但我豈會想像不到當時的情景?
我雙手用力,讓覃瓶兒的頭靠在我胸口,緊緊摟著她不願鬆手!
第十六章 遊走在地底的幽靈
有時候,一切語言遠遠比不上無聲的情感交融,比如,我和覃瓶兒此時的情況就是如此。
棺材船在水中微微晃盪著前進,偶爾在兩邊的巖壁上輕輕一碰,隨即盪開。空間雖然還是那麼漆黑,但我眼前似乎看到了美麗的春天。我並不知道我們此時身在何處,無聲無息的世界彷彿就是廣袤無垠的蒼穹,我和覃瓶兒,還有花兒只不過是穿梭在時空中的微粒罷了。
覃瓶兒在我懷中安靜地躺著,似乎已經睡著了,氣息很均勻,顯然神態一定會很安祥。花兒蜷縮在我身邊,腦袋一個勁兒地往我腋下擠,到最後,我胸前就依偎著兩個腦袋了。
我也不想說話,只是把覃瓶兒和花兒摟得更緊。棺材船那陰晦粘溼的氣味也彷彿離我遠去。
許久,我腦子才開始回想這段時間的遭遇。
換在以往,我身處在這黑暗陰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