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蜷縮在地上的張裕爬過來抱住張豐的腿哭喊道。
張豐單膝跪地把他攬入懷中,叫了聲“裕兒”,卻不知道用什麼話安慰他,只得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裕兒,你傷到哪兒了嗎?”張豐擔心地問。
張裕搖了搖頭,抽噎道:“我沒事。姐,他死了嗎?”
張豐過去探了探範二的呼吸說:“沒死,只是昏過去了。”
張裕罵著恨恨地踢了他幾腳,忽然害怕起來:“等一下他醒了可怎麼辦?他會打死我們的!姐,我們跑吧!”
張豐摸了摸他的臉說:“放心,我不會讓他再欺負我們!你等著,姐這就滅了他!”
“對,打死他!”張裕恨聲道。
“不,殺人是要償命的,我們才不給這種人渣抵命呢,咱不要他的命,只要敲斷他的腿就行了,他走不成路就沒法再欺負人了。”
“對!對!咱打斷他的腿,讓他一輩子都走不了路!”張裕高興地附和道,其實他也沒膽殺人。
“好,就讓一輩子走不了路!”張豐一邊答應著,一邊就著微弱的星光拾起剛才那磚頭,在範二小腿處比劃了一下,一咬牙,狠狠地一磚砸下去,只聽“啊——”地一聲慘叫,範二一下子從昏迷中疼醒過來。
範二抱著腿在地上滾,張豐和張裕便心情各異地站在那裡看著,範二嚎了幾聲後又開始罵人,張裕當即毫不客氣地回罵,張豐心裡卻開始犯嘀咕,覺得自已剛才那一下未必能砸斷範二腿骨。
範二在地上滾了一會兒後就爬了起來,一邊咒罵一邊單腿跳著張牙舞爪地朝他們撲來,張豐一看不好,拉著張裕的手跑到家門口,一把掀掉屋頂,把混和著乾草樹枝的泥塊劈頭蓋臉地朝範二招呼,屋頂沒了之後就開始扔磚頭石塊,範二被砸得哇哇大叫,卻發了狠地往前衝,誓要捉住這兩個害他吃盡苦頭的傢伙,這一次他一定要折斷他們的四肢,讓他們活活疼死!
眼看就要被範二堵在牆角,張豐抄起一根木棍叫上張裕跑了出去,範二傷了一條腿,轉起身來很不方便,張豐跑掉之後便去襲擊範二的背後,範二一手拎了一塊磚頭,轉身朝張豐砸來,張裕機警地跑回牆角摸了一根棍子一塊石頭,石頭扔出去後沒能砸中範二,卻已經成功地引起了範二的警覺。
這一次,張豐和張裕終於在二對一的爭鬥中贏了一次!打倒了範二之後,張豐挑了一塊最大的石頭,把範二的兩條腿全部砸斷,隨著那一聲幾不可聞斷裂聲,她心裡也咯噔一下,好像有什麼東西錯位了一樣。
張豐和張裕沉默地離開那個已經破碎的家,來到一條背風的巷子裡依偎著坐下,先前的隔膜,已經在相濡以沫、生死與共的情義中淡得看不見了,兩個人都傷痕累累,可是卻疲倦得連疼痛都可以忽略,這疲倦並只是身體上的累,還有情緒起落太劇造成的心理上的麻痺,這種雙重的疲倦下,兩人不一會便在料峭的春寒中熟睡了。
後來,張豐到底還是被凍醒了,醒來的時候天是漆黑的,她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想起來活動活動,卻又冷得不想動身,便告訴自己說,運動雖然能讓人暖和一點,可那是要消耗熱量的,自己腹中空空,今天的早餐還不知在什麼地方呢,想著想著,突然不可抑止地流下淚來,她本是為了自己的懶惰找藉口,可是想起這一晝夜的經歷,想到自己的處境,便無端的感到委曲。
之前的三十年,她一直有吃不完的食物,有穿不完的衣服,有寬敞明亮的房子住,有高床軟枕可睡,有親人關心愛護,做著算不上辛苦的工作,過著有尊嚴的生活,可是現在,她卻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了。
那種生活,現在想來是多麼誘人啊,可是當時她卻只覺得沉悶無味!那些從未被她珍惜過的幸福啊,怕是隻能放在心裡,再也沒有機會親歷了。
“我還能回去嗎?還能繼續做平凡的辛情嗎?如果再一次魂魄出竅是不是就能回去?”想到那可怕的寂靜和無盡的黑暗,她忽然又失去了勇氣,“宇宙那樣浩瀚,能兩次進入同一個地方的機率近似於零,還是別妄想了吧。”
“要不換一個身體?”可是這種事情也是有風險的,萬一不行呢?那豈不是悔之不及!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怕死。真的,她以前一直覺得日日相同年年相似的生命沒有什麼可珍惜的,總是想,假如死亡能夠像眼眠一樣無知無覺,她倒是歡迎希望死神早些降臨。沒想到都落到這麼悲慘的境地了,她反而怕死起來,這算什麼!
“姐——”張裕用微微沙啞的聲音叫著張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