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的,可有時候,又是能看見的。
從姿態,從神色,從他安然垂下的眼睫和手邊漸冷的茶水。
紫色的,繡著雲紋的大麾迤邐地垂在地上,黑色的長髮用金冠整整齊齊地束在腦後,鼻骨清晰筆直,從側面看,輪廓被暗暗的光線模糊,不甚清晰,多了一份婉約的祥和。
一個六歲後就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卻比任何人都驕傲的南王殿下。
雲出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彎了上去,故意將腳步聲放得很重,“我回來了!”她大聲吆喝。
南司月沒什麼反應,可是笑意從唇角,傳到了眉梢。
然後,她大喇喇地坐回他的對面,然後,對著等了很久、臉上卻沒有一點不耐煩地南司月,笑眯了眼,將剛才發生的事情,眉飛色舞地描述了一遍。
“你說,他的腦子是不是被門板夾過了?”最後的最後,雲出好笑地問。
“恰恰是因為他沒有。”南司月古怪地回答道。
雲出眨巴著眼瞧他,“什麼意思啊?”
南司月沒有再回答,他將臉轉向窗外,感受那縷透過窗戶、緩緩襲來的清風,正想繼續端起那杯已經涼掉的茶,冷不丁的,對面的雲出忽而站了起來,拿著一個長長的東西向他捅了過來。
長長的形狀,是根據氣流的變化,和十幾年的經驗猜出來的。
可具體是什麼東西,他不可能猜到。
空氣裡有股奇怪的、甜絲絲的味道,瞬間及近。
他下意識地想往後避開,可一念起傾身過來的人是雲出,南司月的身體稍微滯了滯。
下一刻,一個甜甜的小山楂,便撞上他的嘴唇。
“喏,糖葫蘆,嘗一個吧。”某人半邊身子都懸在桌子上,一手拿著一根糖葫蘆,笑眯眯地催促道。
南司月進退維谷,張嘴不是,不張嘴也不是。
雲出則很有耐心地,保持微笑,相當執著地看著他。
——大有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架勢。
可是,這種情況並持續多久,南司月也根本沒有妥協的意思,他突然站了起來,剛才還柔和寧靜的臉,忽而變得清冷而疏離。
“太晚了,我們回去吧。”他說。
雲出怔了怔,看著他迅速轉身,緩步向樓梯那邊走了去,撇撇嘴,也不生氣,將兩根糖葫蘆往左手一塞,然後放下銀子,小跑著跟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南司月的樣子,怎麼那麼像落荒而逃的模樣呢?
糖葫蘆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可怕了?
想不通啊想不通。
第一卷 雲破月出 (一百三十七)舊賬(4)
南司月似乎走得不快,可等雲出追上他的時候,還是累了個氣喘吁吁,她本來就沒恢復完全,剛才又跑上跑下了半天,這時扶著腰,免不了咳嗽了幾聲。
聽到她的咳嗽聲,南司月終於停下了腳步。
兩個人就這樣陡然站在大街中央,周圍人群熙來攘往,從他們身邊擦過。
“既然咱們……咱們不吃了,那就,那就回……回去吧。”雲出伸出手,為雙方解圍道,“反正已經出來這麼久了,只怕阿堵他們還以為是我拐走了你。”
南司月這次卻沒有再握她的手,徑直越過她,淡淡道,“好,回吧。”
不過,這一次,他的腳步放得很慢,也方便雲出從容地跟著他。
雲出訕訕地將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抬頭看了看南司月筆直的背影,有點摸不清頭腦。
——難道她剛才的行為真的太唐突了?
或許,是吧……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再交流,南司月走在前面,雲出則若有所思地跟在後面,兩人剛走出宮門,便瞧見一臉焦急的阿堵在門口徘徊等候,見到他們,阿堵趕緊迎了上去,先是看了一眼雲出,而後壓低聲音稟報道,“王爺,出事了。”
“什麼事?”南司月聽他的聲音不同尋常,凜了凜神,問。
“二少爺,此時被人綁到了鑾殿。說他……說他試圖侵犯皇帝的妃子。”阿堵的表情很是不忿,說南之閒會侵犯皇帝的妃子,只怕無人會信,可夜嘉偏偏興師動眾,又是當場抓獲,鐵證如山,真讓人無可奈何至極。
“哪個妃子?”縱是南司月,也微微地怔了怔。
“就是新納娶得許思思。”阿堵回答。
南司月‘嗯’了一聲,反而不覺得太驚奇了,“這是夜嘉的家務事,我們不用管。”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