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起來吧。”見雲出大有黏著他甩不掉的趨勢,南司月終於開口了。
雲出趕緊鬆開他,站起來,眼淚婆娑地望著他。
“你真的冤枉嗎?”南司月淡淡道:“那些被你騙過的人,便是應該的嗎?”
“其實我這人除了愛財,也沒什麼壞心思。殿下儘可以去查,我騙的人都是壞人,都是該騙之人。”雲出抹抹眼淚,忙不迭地為自己申辯道。
南司月的神色還是淡淡然,冷冷的,但也沒有生氣,高高在上地往那兒一站,又說,“說說自己吧,本王再考慮要不要饒了你。記住,不準說謊。”
小丫頭滿嘴謊言,雖然挺新奇也挺可愛,可是,他更想知道真實的她。
真實的這個女孩,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南司月很好奇,非常好奇,好奇得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
雲出張了張口,早已準備了一套謊話從容應對,可是話到了喉嚨裡,她看著他雖然沒有焦距卻清澈透亮的眼睛,膽子一怯。
說出嘴的,卻是實實在在的真話。
“我真叫雲出,如果娘沒騙我,今年十六歲,下個月初四就滿十七歲了。我爹的名字不知道,就知道姓雲,我孃的名字叫柳夢,祖籍也不知道,反正從小到大一直到處走。再後來,我娘死了,我就一個人了,完了。”
她的前半輩子還真是簡單又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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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求婚(5)
“你娘是什麼時候死的?”南司月見她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便挑出了一個來細問:“怎麼過世的?”
“……我十二歲的時候。”雲出沉默了一會,低聲回答道,“我六歲的時候,她就神智不清楚了。拖了六年。最後失足落水。走了。”
南司月沒有再問什麼,雲出也不敢多說話。她緊張地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瞧著他。
風拂過,苜蓿花簌簌作響。
“有地方去嗎?”也不知過了多久,南司月又問。
雲出暗暗地鬆了口氣,聽他的語氣,似乎不打算誅她九族了。
“回家。”心情一好,語氣也頓時歡欣起來,“其實我也有個家的,家裡還有很多小孩,像小草啊、小月啊、小樹啊、小星啊。他們都等著我回去呢。”
“他們是誰?你的弟弟和妹妹?”南司月詫異地問。
“不是,就是在路上碰到的小孩,這幾年天災不斷,很多家長都會把小孩丟掉,他們又不會謀生,我就把他們撿回去,幫我看家。”雲出笑吟吟地回答,恍惚間,幾乎能見到那個建在山腳邊的小院子,院門開啟,笑得花一樣的孩子們蜂擁而出,圍在她身邊鶯鶯燕燕,鬧個不停。
她從小過夠了窮日子,所以,斷不能讓他們繼續受窮。
這也是她拼命賺錢的動力。
南司月怔了怔,眉眼鬆開,透出絲溫和來。
“你走吧。”他說。
心中不是不悵然的,可是,她畢竟只是一個好玩的小騙子而已,他無法留著她,沒有理由,沒有必要。
放她走也好。
雲出頓時感恩戴德,連道著‘謝謝’,身體已經蓄勢待發,腳底抹油,就待閃人。
“你長得是什麼樣子?”她剛一轉身,身後的南司月喃喃問。
聲音很低,倒像是自言自語。
雲出的腳步停住了,她本可以裝成什麼都沒聽見,撒著歡兒就跑,可是,做不到。
那雙漂亮若琉璃,卻空洞如天際的眼睛,讓她心底兒發澀。
那麼漂亮的人,卻看不見這個漂亮的世界。
即便是南王,又怎樣呢?
總是落寞地站著,全身冰冷,獨自生活在這個世人不知的宅院裡。
“你等等。”她扭過頭,揚起一個歡欣燦爛的笑容。
然後,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南司月微低下頭,表情依舊是清清冷冷的,可是惘然還是從他斂起的眉稍間,微抿的唇瓣中,淺淺而出。
這古井無波的生活中唯一的意外,到底,只是意外而已。
他又站了一會,正要離去,腳步聲又響近了。
清幽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潮溼溫潤的水的味道。
“剛去洗臉吧,把鼻子上的泥巴啊,眉線啊全部洗掉了。”他還未回神,雲出已經婷婷地站在了他面前,滿面帶笑道,“這就是我的長相。”
說完,她不由分說地拿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