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知言已被扶在一邊軟榻臥著,愈覺煩躁難安,揮手令侍者退去,歡顏那邊悉索作響磨墨寫字的聲音卻越發聽得清晰,心裡便絞纏般一陣陣地巍顫疼痛。
慕容雪見他皺眉輾轉,過去拿手指為他按壓著太陽穴,柔聲道:“知言哥哥,稍稍忍耐些,待會兒喝了藥便會舒服些了!”
許知言便展了眉,低聲道:“知道了!”
不一時,他神色漸漸寧靜,側身靜臥著,好像已經睡著,只是一手依然握作拳頭壓在胸口。
彷彿那裡缺失了一塊,他努力在用什麼填補著,卻又不想讓人瞧見分毫。
歡顏許久才寫好,站起身吹了吹紙上的墨。
慕容雪忙走過去,看了一眼,便微微發怔,“姐姐,是兩張方子?”
歡顏點頭道:“兩張,療效不大一樣。”
慕容雪道:“好,姐姐稍等,我給你拿過去。”
歡顏欠身道:“有勞郡主了!”
慕容雪匆匆出去,屋內便又只剩了歡顏和睡著的許知言。
歡顏便走到榻邊,靜靜地看著他。
許知言握在胸口的拳便越捏越緊。
歡顏聽到了他異乎尋常的沉重呼吸。
她輕輕地說道:“我原以為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如果你雙眼失明,只要你喊一聲歡顏,我總會應你。等你眼睛好了,只要你回頭看一眼,我總會在你身畔。”
閒時的溫柔絮語重被提及時,居然能銳利如同刀鋒刺心。許知言呻吟一聲,握緊的拳頭忽然抬起,重重擊在榻邊。
歡顏便哽咽著笑了起來,“知言,我便知道……你的眼前是黑的,心裡卻是亮的。”
許知言再無法裝作睡著,咳了兩聲,低聲道:“歡顏,我只想送你一句話。”
“什麼話?”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命?你認為,這就是你的命?這就是我的命?”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你若認命,便不會娶東陽郡主;我若認命,便不會站在這裡。”
“哦?”
“你不肯認從那些害你的人為你安排的命,我不肯認從你為我安排的命。”
許知言勉強一笑,“一個女人如果太過聰明,偏偏又不會用這種聰明保護自己,其實很要命。”
“知言,你錯了,我不僅會保護自己,我還不得不保護更多的人……”
歡顏鼻子紅紅的,卻努力揚著唇,努力讓他聽到她話語裡的勇敢和無懼。
“知言,即便你不肯留我,我也不可能跟蕭尋走……”
----------------------------------------------------
“蕭二夫人,請用茶!”
門忽然被推開,一個眉眼俊麗的丫鬟端了茶進來,恰打斷了歡顏的話頭。
蕭二夫人……
歡顏有些失魂落魄。
或許,這個才是最切合她身份的稱謂。
這個本該和蕭尋成親後立刻便被撥出的稱謂,卻從未在蕭府被人提及,反而在這裡第一次被人喚出。
她忽然間很感激蕭尋。
如果她被叫了十來天的蕭二夫人,她還有勇氣站在這裡,面對自己誓相白首的昔日戀人嗎?
這丫鬟看著陌生,想來又是慕容雪的侍兒,將茶送到她手上後並沒有離去,轉身走到許知言榻前照應。
許知言神情蕭索,眉目冷凝,好一會兒才問:“淺杏,郡主呢?”
淺杏忙答道:“正在看藥呢!太醫說本來煎了預備晚上服的藥中便有幾味安神的藥物,可以先服了,待臨睡時再服一劑寧神助眠的藥便成。”
“哦!”許知言扶著額,沉默片刻,吩咐道:“叫成說備馬,呆會兒叫他自己走一回,把蕭二夫人送回驛館,務必交到蕭公子手中。”
淺杏應了,急忙走到門口,卻只喚來門前值守的侍從去傳話,自己並不離開屋子。
想來必是慕容雪的心腹侍女,不放心讓許知言和歡顏單獨在一處了。
歡顏緊握茶盞坐著,一言不發。
滾燙的茶盞將她的手掌燙得通紅,她卻渾然不覺。
慕容雪終於姍姍而來,身後跟著兩名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