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人罵。
那是一箇中年婦女,臉上卻爬滿了皺紋,對著小麥指指點點的手長滿了老繭。
我能很清晰地聞到——她的嘴很臭,像是“小流星街”垃圾腐爛的氣味。
中年婦女的背上還揹著一個娃娃。
娃娃在哭,可中年婦女不管,依舊罵著小麥。
而在這個房間的角落,還有一個跟我一樣大的孩子。他怯懦地看著我,好似什麼怪物。
眼神穿過中年婦女和小麥,她們身後有一塊殘缺的鏡子。在鏡子裡我看到了自己。
並不是那個孩子怕生人,我估計任誰見了包紮成這樣的我,都會害怕。那就像是從古墓裡爬上來的木乃伊,目光呆滯。
小麥的包紮手法馬馬虎虎,比起雷歐力倒是差了許多。但一個幾乎什麼都不會的小女孩是沒有辦法和一個只差合法執照的醫生相比的。
耳朵上的包紮,將左耳空缺的地方填補的滿滿,但整個頭上也都纏滿了繃帶,弄得好像是腦袋受傷了一般。
右臂上的包紮是橫貫整個胸口,嚴實擋住我胸前骷髏印記,然後自在左掖繞過,而我的身上僅披著一件縫滿補丁的褐色布衫,即使在夏初的天氣裡,還有一些微冷。
而我的左手,露指手套早就不見了,黑色藤蔓密密麻麻爬滿,直到手腕出才停止。如同一條條扭曲的蟲。
小麥看到了我,向我跑來,笑著將冰冷卻還沒有發黴的饅頭塞進我手裡。
“小蝶,餓壞了吧,快吃吧。雖然不怎麼好吃,但是填飽肚子還是可以的……”小麥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隻粗糙厚大的手掌撥開,高大的影子瞬間籠罩了我。
“啊,你就是小麥撿回來的那個小丫頭吧。看看你,受了那麼重的傷,而且還是個殘疾。什麼活都幹不了,跟小麥一樣是個廢物!不過看你的左手還保養的蠻嬌貴的,這藤蔓應該是某個部落的標誌吧,應該是某個部落部長的女兒……”說著,奪過饅頭,拉著我的手摸著,“看來你的出身不差,就讓你父母送五千元來這裡贖你吧!不然就在這裡給我當苦力!”
中年婦女狠狠說著,握著我的手也加大了力度。
“我……沒有父母……其他親人……也……沒有……”我斷斷續續說道,眼裡有淚水打轉。
不是因為她近乎捏碎手骨的力氣,那根本對我造不成傷害,而是因為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想再摻入劇情……不想再去找小杰他們……現在的我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廢物,一個累贅……
“你……”
中年婦女還要接著罵些什麼,可卻被小麥緊忙拉開,揉著我發紅的左手。
“媽媽!小蝶她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要管她要錢!而且她已經夠可憐了!就不要再說她了!”小麥流著淚說著。
我抽出左手,輕輕擦拭小麥的眼淚,說道:“小麥姐,不哭。”
小麥伸出一隻手握緊我的手,另一隻手揉著我有些糟亂的頭髮,說:“小麥姐沒事了,小蝶不需要擔心。”
“嗯。”我點點頭,強扯出一絲笑。
中年婦女猛地撥開小麥,小麥一個踉蹌坐在了地上。
中年婦女痛罵著:“養你一個賠錢貨還不夠!這回還要再來一個!你說,你整天除了會下那個破棋,還會幹什麼!”
“那不是破棋!是軍儀!你永遠都不會懂得!因為有軍儀!我才能夠找到我存在的價值!”小麥站起來,反駁道。
存在的價值……我……已經沒有什麼存在的價值了……
“你這個小崽子還敢跟老孃頂嘴!你知不知道老孃生你的時候遭了多少罪!還花了這麼多錢養了你十五年!你TMD還敢反駁!反了你了還……”
中年婦女氣呼呼地奔向小麥,一個巴掌就要臨下。
沒有多想,還在木然的我一個身形就閃到了小麥面前,左手穩穩接住那個粗糙的手掌。
我茫然地看著中年婦女,好像還沒有理解自己在做些什麼。
中年婦女用了用勁,卻始終無法下手,想要抽離也沒有辦法,我的左手仍舊緊緊抓著,黑色藤蔓在陽光下是那麼的刺眼。
“Cao!今個我就不信治不了你們了!”中年婦女吼道,另一個隻手便迎面招呼過來。
我習慣性地出右手抵擋。然而當清脆的巴掌響起,嘴角滲出一絲血跡,我才意識到,我根本就沒有右手……
我一震,鬆開了左手,而中年婦女的那隻手便自然而然地落了下來……這次意料中的清脆聲沒有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