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眨眼的功夫,‘杯具’成了慘劇……方才還被那‘韓先生’唸叨不已的‘黃雲堆雪’如今只餘下了一室殘片。
奕輝看著,心底竟生出了幾分快意。
“先生?怎麼了?!”簾外響起了婦人的徵詢。
“無事,不過手滑,打碎了只茶杯。——阿誠,將車行慢些!車太顛簸我坐不習慣。”
不出所料,簾外響起了一聲無奈的嘆息。
分明車外是一片殘影刀光。那‘韓先生’卻仍然坐的氣定神閒
戰火彷彿與他無關。往後的前路,他的心中似已有定數。這種氣魄是目前的奕輝所沒有的,也是她豔羨的。——這種對命運的規劃,對前路的把握,可以從容面對一切魁魅魍魎的風骨……
“還愣著做什麼?!”‘韓先生’低叱。
簾外的婦人沉默了。但馬車的速度明顯的放緩
74、窘境(上) 。。。
了。
…… ……
車廂果然沒有之前那樣顛簸了。這讓奕輝獲得一絲喘息,精神也漸漸好了些。
一旁的‘韓先生’又合下了眼簾,神色安寧,彷彿他們趕往的地方不是戰火紛飛的邊城,而是彩雲環繞的‘天國之路’。
當然,照這樣下去,他們很可能也快‘昇天’了!
奕輝心中煩亂。
車內的安靜只襯得外界戰鼓越急。心中愈驚……
滿地的碎瓷無人收拾,隨著搖晃的車廂四處迸濺,好幾次擦過奕輝額角,被她險險避開。
——這些鋒利的瓷片掠奪了她的立足之所,卻也為她帶來了一線生機。
莫非那‘韓先生’是有意如此?!
奕輝想起了方才他那句令人琢磨的話語:‘還愣著做什麼?’
是說那婦人?還是說她?
心念閃過。奕輝小心奕奕的張開了手指,不動聲色的將腳邊一枚碎裂的瓷片拳在了掌心裡……
——此去邊城,快馬急行,需用上半個時辰。如今車行稍緩,大概會延長些時間。她必須把握這半個多時辰的機會,讓自己脫離眼前這尷尬的險境。
她已經無心再揣測那‘韓先生’用意何在了。她目前得想辦法解開身上的繩索。
——機會只有一次!必須把握!
她不能再被人作為籌碼了!她的命運,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 * * ***帝*** * * *
車簾外,霜雪連天,風悽緊,世界盡成灰白。浩渺天河被積雲遮蔽,令人看不透那隱匿雲後交錯相織的星軌……
他也無法看透那變幻莫測的命運軌跡。
“阿牛,在看什麼呢?”
詢問從身後響起。手掌搭在了少年的肩頭。仰望天穹的少年愣了愣,終是收回了目光。
少年微笑。“叔父。——我在看天呢。”
風揚展墨髮,雪霜染溼了少年的鬢角。
千山層疊,萬里冰霜。天地之間只餘灰雲白雪,孤影難尋。
身後壯年的漢子咧嘴笑了,“灰濛濛的一片,有什麼好看的?”
少年微笑,俊挺的五官在火光的印照中顯露出年少的銳利。
“風雪冷厲。這便是我們待來的戰機了。黎伯,在黎明之前,我們勢必要攻佔‘宏昌’城府。”
他的聲音清朗而沉穩,帶著難掩的鋒芒。
“呵呵,經過這麼幾場大雪。坎洲王師恐怕早被凍麻了吧?終於是挨不住,開始‘矯詔’進攻了。”
漢子的臉上帶著笑容,似乎心情愉悅。
“坎洲王,勞師遠征,深入敵腹,卻是圮地紮寨、衢地不交、絕地駐停。此等庸主何配‘天元’(指處於九州中心的‘天元洲’)”
少年看著不遠處驪山關間的連天烽火,斂眸輕嗤,惋惜之中顯露出了一份輕看天地的狂傲。灰暗的天光遮不住他眼中這銳利卻奪目的光華。如同耀眼的寶石,即便藏匿於石縫之中,也無法遮蔽的璀璨。
一旁的漢子突然怔住了,他的臉色暗沉了下去,隨後眼底逝過了一抹複雜難名的心緒。隨後他又轉而大笑了起來,“不愧是我楚黎的侄兒。堪當大任。”
被喚作‘阿牛’的少年郎轉首回望向自己的叔父,展眉朗笑。他的眼瞳黑白分明,少了些許鋒芒,多出了一份信任與忠誠。
站在叔侄兩人身周的是一眾甲士,他們手持兵刃,表情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