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摘那枚手雷時向龍鬚川進和百合子的方向看去。百合子擁抱了一下龍鬚川進,然後下臺階,順從地跟著日本兵走了。
再不下手就來不及了。我迅速摘下那枚手雷塞進睡衣口袋內。
龍鬚川進踏進病房的時候,我已經坐在池春樹身邊。
“請問醫生剛才怎麼說?”我將注意力轉移到龍鬚川進的臉上。
“他醒過來一次,但好像誰也不認識了,說了幾句胡話,又昏迷過去。醫生檢查了一次,仍然找不出病因。”
“他是不是提到了我?”我急忙問道。
“沒有。他說的話含糊不清,既不像中文,也不像日文,誰也沒聽懂。”龍鬚川進眉頭緊蹙,苦著臉看著池春樹。
“他的症狀怎麼像中了邪?”我喃喃說道,又去撫摸他的臉。
我多麼希望他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很久沒看到他笑的樣子了。他的笑容多溫暖啊。春樹,求你,睜開眼睛看我一次好嗎。以後,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就一次好嗎,就像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淡淡的,優雅的那種笑容。
“天快亮了,我找人送你回去。春樹有我陪著,有情況我會通知你。”龍鬚川進抹了一下臉,硬邦邦地說道。
“你就不怕我半路跳車逃走嗎?”我抬起頭問他。
龍鬚川進藐視地看了我一眼。“嗯哼,穿著睡衣、裹著棉被逃跑嗎?一定很有趣。你是不是很想惹人注意,把全城的人都驚動起來看你如何妖言惑眾、然後英勇就義?”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
“我想讓你送我回去,我沒穿鞋。”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
“你連死都無所謂,還在乎穿沒穿鞋子?”龍鬚川進毫不憐憫。
死鬼子,等你變成碎片就不會這麼囂張了,我在心裡冷笑。“那我還是留下來陪春樹吧。你回去休息好了。”我漠然地對他說。
“你能撐就撐著吧。我無所謂。”龍鬚川進搬了一把椅子坐下,閉目養神。
我的懷裡揣著一枚真正的手雷。我必須儘快將它派上用場。時間一長,萬一鬼子兵發現手雷丟了就糟了。我難免成為頭號嫌犯。還是離開為好,無憑無據。
“好吧,我餓了,而且很累,我這就回去。”我話語輕柔起來,乖巧得像一頭剛出生的小貓咪。
龍鬚川進睜開眼睛,站了起來。“等等,我去找個人來。”他大步跨出病房。
“春樹,你還會醒過來嗎?”我拿起春樹的手貼上我的臉頰。“你祝福我一定要幸福,我聽見了。我會很幸福,你也一定要幸福。我祈禱你醒來,祈禱你醒來後忘了我,一定要忘了我,永遠不要再想起一個叫柳拾伊的女孩,她曾經傷透了你的心。忘了吧,都忘了吧。”
我站起身,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龍鬚川進領進來一個日本憲兵,告訴我這個人會將我背到車上並送回家。我搖搖頭,告訴他我自己會走。
踩著冰涼的地磚,我跟著鬼子憲兵回到接我來醫院的車上。同時冰涼的貼著我的身體的還有那枚手雷。
回到井上府裡時,太陽已經出來了,照得人眼暈。
太陽照舊升起,我的心卻在墜落。
我狼吞虎嚥地掃蕩了早餐,並幫忙把老狐狸的那份也消滅光。
老狐狸不知死到哪裡去了,自從春樹出事後,他好像也出事了,不見蹤影。他消失的最直接好處是沒人再逼我學日語並抽查我的學習效果。
我的苦日子就快熬出頭了。
只是享受最後的“爆炸”大餐沒老狐狸在場有點遺憾,我轉而一想留著他憶苦思甜也許更好。心愛的外甥掛了,他自己無兒無女,一定鬱郁而亡,自此,一個鬼子家庭銷聲匿跡。
不錯,挺合算的,用我一個人的命換取一個侵略者家庭的滅亡。
這段日子的磨難,我有了深刻的體會——活比死難得多。
泡了一把澡,將自己從頭到腳洗得乾乾淨淨。換上旗袍,套上長筒玻璃絲襪,我將手雷塞進近大腿處的絲襪內。
閉上眼睛,我開始等待,靜靜地等待。
好愜意啊,湧入胃部的血液正在努力為新加入的營養安排去處,頭開始昏昏沉沉了。好睏哪。讓我想起“春眠不覺曉”。只是後面的一句“處處聞啼鳥”不太適用,改成“處處聞啼哭”或者“處處問題找”比較合適。
想著,想著,我睡著了……
起床後的一件事便是梳頭髮,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