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忠國微微俯首,神態卑躬地跟在他身旁,讓我感覺他此刻絕對是“大大的良民”。
“請您過目。”爾忠國將他引至那堆郵包前,拿過一個僕人手裡的清單說道,“一共二百七十六件,淨重一萬三千六百九十七千克。您是否再核對一下。”
“不必了,不是已經驗收過了嗎?”日本人拿柺杖搗了搗其中一個大郵包。“叫人立即搬運上郵車!”
“好。”爾忠國立即命令人過來搬運郵包。院子外進來一幫體型健壯的男人,開始幹活。
“這邊請。”一個男僕過來引路,將日本人和另外兩個隨從請至樓裡休息。爾忠國徑直向我這裡走來。
我將目光投向院子外的馬路上,隱約聽到摩托車的引擎聲。春樹,是你來了嗎?我的心慌亂地跳。
“好戲就要開場了。”爾忠國站到我面前說道。
“你後來吐過血嗎?”我問他,並不看他。
“你希望看到我再吐?”他反問。
“只是想告訴你不必太擔心,吐著吐著就習慣了。”我揚起嘴角,輕蔑地笑。
“嗯嗯,這個建議不錯。”他說道,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我沒有表現出驚慌,甚至沒有任何反應。“表面風平浪靜,內裡驚濤駭浪啊。”他說罷,丟下我的手,“一分鐘一百零九下。悠著點兒,別讓自己暈過去。”他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繼而跟我並肩站在一起,目光投向院門外。
三點十五分,非常準確的時間,載著日本憲兵的摩托車隊出現在大門外,飛快地下車,從敞開的大門衝進院子。
春樹,難道你真打算借日本人之手強行帶走我嗎?
我略感失望。但是,在那幫令人厭惡的身影裡沒看到我熟悉的那個人。他沒來?為什麼?難道……我忍不住又開始胡思亂想,難道爾忠國已經派人殺了他?
日本憲兵約二、三十個人衝進院子裡,命令所有人丟下手裡的活兒站在原地不得走動。留幾個人控制住出口,其餘憲兵開始四處搜查。
“晚上真不願意去看電影?”爾忠國開口問道,“聽說這部影片在上海上映後,場場爆滿。大家都是衝著女明星陳雲裳的傾城風姿去的。我看過宣傳畫,不過如此,但聽說她演的還可以,把花木蘭智勇雙全殺敵衛國的故事演繹得很到位。導演是個聰明人,古為今用,透過電影借古喻今,間接抒發了民眾對日本侵華戰爭的仇恨。真的不想看?”
“沒興趣。”我冷冷地回道。“我是當不了花木蘭的,看了添堵,更想撞牆。”
“當不成花木蘭,但不一定找不到劉元慶。”他的語氣透著揶揄,“同行十二年,花木蘭最大的收穫便是嫁對了人。”
“你不是劉元慶!”我的聲音充滿厭惡。他到底有什麼陰謀?
“唉,你一點也沉不住氣。”他嘆氣道,“好吧,實在不想看電影就算了,眼下的戲也不錯。”
計中計,戲中戲
我向一旁側跨出去,離他遠一點兒,可他又靠了過來,仍然跟我肩並肩站著。“白白浪費了傾城風姿,不會演戲,也不會看戲麼。”說罷,將我拽出屋去。
院門外傳來一陣喧譁聲,令人吃驚的是又一撥日本兵趕到這裡,人數不多,僅十來個人,他們中有個瘦高個顯得鶴立雞群,也是唯一一個沒穿軍裝的人。
我一眼認出他來——池春樹。
這是怎麼回事?雖說他遲到了,可三點十五分準點到此的那一批日本兵又是怎麼回事?
後到的這一撥日本兵看那架勢打算衝進院裡,但看到已有同胞把守在院門口,再看裡面也挺熱鬧,立即放緩腳步、一起聚到池春樹身邊。他們似在用日語商議著什麼。
爾忠國發出冷哼聲:“遲到可不好,瞬息萬變哪。”
“你什麼意思?”我追問道。
“等會兒就知道了,急什麼。”他攥住我的胳膊往大門方向走了幾步,立即被一個日本憲兵拿刺刀攔住。
“好久不見,宮野先生,不知今日到此有何貴幹?”他向池春樹朗聲問道。
池春樹抬起頭看向他,溫柔的眼眸立即噴火。“搜查!”他只說這兩個字,一打手勢,聚攏在他身邊的日本兵立即衝進院子裡來。
爾忠國也不阻攔,儘管放人進去搜。
到處亂哄哄的,堆滿郵包的院子本就雜亂,加上瘋狂的日本憲兵覆蓋了這裡的每個角落,讓人心神不寧的同時更感覺神經衰弱。
我以為池春樹會過來找我,但他好似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