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佟鷺嫻是爾宅的座上客。不僅如此,爾忠國對她大獻殷勤,天天衣著光鮮地跟她結伴出去,參加所謂的上流社交活動。說他大獻殷勤是因為他對她的態度既謙和又文雅,像對待一個女皇,對我卻是冷若冰霜,不理不睬,好像我這個人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不過這樣更好,說明他對我/辛鳳嬌已經死了心。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跟他提離婚的事情了?畢竟已經是民國了。他若想跟這位女上司百年好合,攜手共創美麗人生,還得先跟我離了婚才行。
放鬆心情的同時卻又感覺有些失落,尤其看他倆在一起我有點泛酸。一個奇怪的念頭浮上心頭:難道我喜歡他?
我立即否定這一臆斷。這男人不就是長了一副好皮囊麼?少花痴了!我柳拾伊自有我的真命天子——怎會是他這個陰險狡詐的狗特務?
摸著腕上的真愛手鐲,我想起莫老先生的話。那個我愛他、他也愛我的人會是誰?會是這個時空裡的某個人嗎?他會是什麼模樣?
想著,卻浮起池春樹的面容,心裡一陣哀痛。他遇到我真是倒黴,被我甩了倒也罷了,竟被捲入這個可怕的時空。
他曾經的一切夢想都成了虛空,何等惆悵?
他是否到武漢了?我惦念起他來。那天制定逃跑計劃時我跟他提及爾忠國會把我帶到漢口,他不會忘了吧。一旦他來到這裡,勢必四處打探我的訊息。但願他一路上平平安安,不要遇到什麼危險才好。
我比任何時候都掛牽他、依賴他。這個時空裡,我太孤獨了,舉目無親。而他,算是我的家人了——唯一的家人,我需要他的保護。
只是,我心裡所想的家人與他所期盼的家人不是同一個概念。
這幾日,我藉口出去溜達是假,希望撞見池春樹是真。
好希望走在街上,突然就遇見了他,帶我逃走,徹底擺脫爾忠國這個狗特務。
這裡不是興福鎮,逃走的成功率還是很高的。而且,我猜測爾忠國想來硬的也沒那麼容易——以他的特殊身份一定不願引起日偽警憲的注意。
來到漢口的第一個星期在茫然和不安中緩慢地渡過。
我和爾忠國之間還算相安無事,只是他對我的態度讓人憎惡——很冷淡,彷彿我只是他從家鄉帶來的一隻家畜,連寵物也算不上。他的熱情和笑臉永遠只留給他的女上司和英國主子。
第二個星期到來後,爾忠國異常繁忙起來,除了早餐時能碰著面,幾乎看不見人。後來,連晚上也不回來住了。有一天半夜回來了,滿身的酒氣燻得整個樓道里都滯留了他的濁氣,直到第二天方才散盡。
我並不過問,只求他不來騷擾我即可。每天除了例行的“逛街”,其它時間我儘量待在自己屋裡寫字,畫畫,看報紙。我天生就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人,為了麻痺周圍的人,我必須表現得像一個沒有任何思想的本分人。
我開始習慣爾忠國不出現的日子,甚至快忘記自己是作為他的妻子生活在這個空間的事實了。目前我只惦念著一件事:逃走。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武漢越來越像一隻大蒸籠,沒指望用空調的我只得靠增加洗澡的次數去暑熱。
這天接近中午時,我囑咐中年女人除非我傳喚,否則不要進浴室打擾我納涼。
我躺進浴池裡,手摸到腦後勺的痂,已經不疼了,雖然有點硬硬的,但估計那層痂很快就會剝落。
除了鼻子露出水面,我將自己整個兒浸在水裡。透過水麵看去,木格的天花板在我頭頂上隨著水波晃動,呈現一幅奇異的畫面。水面下的我與外面的世界徹底隔絕開來。
一陣極輕的摩挲聲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扭頭看去,卻發現爾忠國不知何時站在了浴簾邊上,悄無聲息地看著我——我這麼靈敏的耳朵居然沒察覺!
我一驚,趕緊冒出水面,胡亂扯來放在一旁的毛巾,遮住身體的敏感部位。
何等尷尬啊!上次在土匪窩裡,好歹是晚上,光線暗淡,還有木桶遮掩著,不至於被看去全部。今天可是大白天,而且是這樣的姿勢……無端被一個大男人看遍的惱火騰地冒出來。“你站在那裡多久了?”我臊著臉充滿敵意地問道,有種想捅他一刀的衝動。
他不答話,卻侵上前來拿手指輕輕觸控著我的唇。我一顫,順著嘴唇那股驚顫遍及全身——我可是浸在浴缸裡呢。他此舉意欲何為?
我想躲,卻無處可躲。他緩緩地靠近了,瞄了一眼我的身體,黑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飢渴。我聞到一股淡淡的奇怪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