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要將鳳絕推開,起身。
鳳絕怏怏不捨地離開她的紅唇,一把按住她欲起身的肩頭,氣息尚喘,低低道:“別怕,有我呢。”
他剛剛起身時,鳳炎已是一步跨入其中,一雙熠熠閃輝的墨綠眸子望向尚留有幾分綺豔的床榻時,即便是見慣了風花雪月,他不免身形硬生生定住。
終,他的眸光落在鳳絕身後,此刻正背轉身梳理長髮,拉正衣襟的她,半晌才笑一聲,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攪二位了。”
鳳絕半是躺著,半是坐著,唇邊只是冷冷一笑,也不搭理他。
一時間,屋中氣氛有些僵滯。
窗外有凜冽的寒鋒,帶著沉重的寒意呼嘯如龍,扣著窗稜“吱吱”輕響。因著屋中無人說話,益發清晰地迴響著。
鳳炎面色閃過一絲淡淡的尷尬,曾幾何時,他們兄弟之間,變得如此生疏了。
清幽見狀,低首,拉了拉鳳絕的衣服,小聲道:“絕,右賢王來了呢。總歸是自己兄弟,你別這樣了,我先出去在外面等著。你們好好聊一聊吧。”
說著,她徑自將手自鳳絕掌中一點點抽出,幽幽朝鳳絕一笑。起身經過鳳炎身邊時,她聞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並著他冰涼的話語,一道自身邊飄過,“別以為,你兩次替我圓場,我就會感激你……”
清幽笑笑,只低頭錯身離開。
“等等。”鳳炎卻突然出聲,將手中之物拋至她的手中。
溫暖柔軟,瑩白炫目,是狐裘!
“東西還你,上次你落下在皇宮中了。”
抱著一團雪白的溫暖,她神情微愕,稍稍怔愣後仍是將狐裘披上,掀了門簾出去。
默默不語,她在怡園門口的門簷下靜靜等著,偶爾望著園中那花團錦簇怔怔出神。那樣繁茂的花朵,在冬日猶是盛開著。
伸手摘下幾朵,湊至鼻間輕輕嗅著,只覺那清香醉人心神。手中,卻是無意識地揉搓著,一一將它們揉碎,終自她玉指間滑落,零落成泥。
心意,有一剎那的空虛,連自己都不明白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冷風徐徐吹著,清冷的意味悠悠地拂上她的臉頰。滿樹的梅花皆隨風搖曳,晃的她有些眼花。而這樣恍惚的一瞬間,所有的悲歡、心酸、溫情一起湧上她的心頭。
她忍不住想,如果,沒有四國紛爭……
一切,會不會不同?
“好好的話,你揉在手中作什麼?要知道,再美的花,離了枝頭,便失了它原本應有的那分清香。而留在你指間的,不過是片刻芳華而已。”
疏朗清冷的話語,自身後徐徐飄來。
清幽轉首,但見鳳炎不知何時已經自怡園中出來,站在了她的身後。他的雙手背在身後,眸光定定望著遼闊的天際,神情不知所想。
她挪動一步,落腳時有積雪松動的聲音。唇邊有著疏落的寂寥,她緩緩答道:“再香的花,也有凋謝的一天,剎那芳華,若能留住,有何不好?簡單的花兒,黃蕊,白色花瓣,謝了碎了,還能歸於塵土。有時做人,真的不如一枝花罷了……”
鳳炎望著她清潤的側顏,此刻正帶著淡淡的憂傷,他久久不語。半晌才問道,“你的肩傷,好了麼?”只是淡淡的語調好似在問天氣般,一點都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而清幽只是淺淺一笑,並不答。只是那笑容舒展如春日的陽光,似乎帶有廣玉蘭清新通直的氣息,幽幽靜靜。
冬日暖陽,自厚重的雲層後噴薄而出,盡數落在她的肩頭,更襯得她整個人如沐浴在金色的憂鬱之中。
鳳炎有一瞬間的晃神,旋即卻輕鬆淺笑到:“怎樣,出去走走?我請你去喝茶?算是對之前冒犯你,陪個不是,如何?”
清幽愣住,轉身間,神色不免帶了一分防備。
鳳炎啞然失笑,目光從她的面龐移上一旁盛開的梅花,緩緩道:“怎麼了?害怕我還會對你不利?”
她搖搖頭,只是轉首朝身後怡園房中瞥過一眼。
他亦是朝後望了望,道:“放心,我已徵得他的應允,否則,等會兒王府門侍也不會給你放行。畢竟,他也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怎樣?我未來的——弟媳!可願接受我的道歉?”說罷,他意味深長地覷了她一眼,話至中間,卻覆上一層清冷薄涼之意。
優雅地伸出一手,一抹淺金色在日光下劃出完美的弧度,作出一個“請”字。
清幽凝望了他片刻,終,蓮步微抬……
……
國破山河在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