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無知無覺,依舊牢牢掛著那張牢不可破的笑容,一面穩穩往前走,一面開口繼續說道:“連城知道,我們漢家的喜服,芳兒必是不喜歡的,不過既然是我們丐幫辦喜事,不能不顧及規矩禮數,所以也只有委屈芳兒姑且忍耐一下了……”
“左幫主真是愛說笑,這鳳冠霞帔該是為未來的幫主夫人準備才是,芳兒又怎敢說什麼喜歡不喜歡!”聽自己的聲音彷彿從天邊傳來一般,乾澀而遙遠。
“呵呵,芳兒許是昏睡了太久,怎麼竟能把這麼大的事也給忘了,就在三天以前,當著全體幫眾的面,咱們的親事已經在先父靈前訂下了,不單是這副鳳冠霞帔,連同外面這一應箱籠籃匣,統統都是我們新婚的禮品,芳兒你該高興才是啊!”左連城齒間森白的光芒,還有他的笑容,一如當晚那般叫人膽寒。
這麼此時此刻,他還敢揣著這份虛情假意多做糾纏!我打心底長長深吸了口氣,一面緊緊盯著左連城,一面強忍住怒氣,緩緩說道:“幫主美意,恕芳兒實在無福消受,你們漢人有句話說得好,電孖書網WWW·UMDTXT·COM叫做‘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左幫主高瞻遠矚,早把芳芳打進了算盤裡頭,芳芳自問也無力反抗,既然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勸幫主也不用再扮這些你儂我儂,不如就在今時今地,把話挑明瞭吧!”
見我突然發難,左連城竟毫不動容,依舊固守著一份牢不可破的笑容,只是略一轉身,極輕巧的一轉身將條盤隨手擱下,隨手極輕鬆撣了撣衣襟,彷彿卸下了什麼心頭大石似的,搬了個繡墩輕輕安坐下,微鬆了口氣,衝著我,笑的越發燦爛了:“芳兒果然快人快語,在下甘拜下風,想在下本無意將姑娘扯進這一場紛爭之中,只不過當時當刻情況危急,姑娘您的作用又至關重要,在下百般考慮,卻也只能出此下策,僅此而已……”
哼,好一個僅此而已,一場血肉橫飛刀光劍影,推著我往鬼門關門前兜了一圈又硬拉回來,在這位少年幫主的口中,也不過是一個僅此而已,而已……
此時只見左連城已斂正起了笑容,拘膝端坐於前,神情間依稀凝重,似乎是要將一番心底話,娓娓向我道來:“想我丐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歷經百年沉浮起落,到我手中時,已是人才凋零人心散亂,內無中興之財,外有追繳之敵,更還有一大群虎視眈眈的老臣子,終日忙於同室操戈互相傾軋,結黨篡權之心幾乎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我坐著的這幫主之位,真是危若懸卵,隨時隨地、無時無刻不要提防著背後射來的支支冷箭……”
說到這裡,左連城眉宇間隱隱流露出一絲猙獰殺氣,往昔那段煎熬似乎已在他心裡,造下了無法癒合的瘡患:“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莫長老,身為先父的至交好友和託孤之臣,居然開始暗中與當朝權臣鰲拜勾結,意欲把我丐幫當成禮品,全盤獻於鰲拜!我雖一早察覺他這狼子野心,卻受困於手中無財無兵,除了終日費力忍耐之外,竟是沒有一點兒作為……”
“再想不到的是,就在我丐幫行將山窮水盡之時,頌平,入幫以來始終安分守己的一介小人物,突然給我帶來一筆巨大的財富,憑藉這筆大富貴,我逐漸重整經濟,整頓幫務,將原先那個行將枝葉凋零的丐幫,慢慢興建成如今這一派秩序井然、民生安樂的模樣,回頭想想,竟是比我先父及先祖當年的景象,來得更為繁盛堂皇……”
說到這裡,他光潔如玉的臉上隱隱蒙上了一層光華,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卻又在轉眼之間,霎時變得猙獰可怖。
“可是,我心中始終扎著一根大刺,那就是無論我如何詢問頌平,他也始終不肯把那筆巨大財富的出處如實相告,只是說是來日自有結果,勸我耐心等待,哼,好一個耐心等待,眼前是我費了這麼多心血才得來的局面,若是來日那結果不堪領受,難道我這些年的辛苦經營,頃刻間就要任他崩塌了去不成!”
說到這裡,他再也安坐不住,起身快走幾步,一雙拳頭攥得都快滴下水來:“這一年以來,經我多方調查,甚至還收買了幾個朝廷安插在幫裡的細作探子,又殺了幾個知情人,到底將頌平的真實身份摸清了幾分,更知道他背後站著一個極有勢力的人,而這個人,與莫長老背後那個鰲拜,並不是同路,最關鍵的是,這兩方還是不共戴天的對頭,所以連城不得已之下,冒險下了一招險棋,芳兒,憑你的聰明,應該知道我做了什麼才對吧……”
原來一個人的面容,是可以在人鬼之間轉眼變化的,方才還如此風度翩翩的一個左連城,如今看來,竟是猶如閻羅厲鬼,張著滿口森白的牙,在我面前,